第16章 江将军他待我极好，疼爱有加
明黄色烛光，轻轻摇曳在夜色，无声流垂，滴落在案几上。
沈兰时对上秦紫萱愧疚的眼眸，思虑一会。
她摇了摇头，唇角挽了个笑，温声：“夫人莫要担心，我在江府一切顺然。”
沈兰时一想及张延柔逃婚不知所踪，张大人与夫人已心急如焚，惶惶不可终日。
若这时再添烦忧事，恐二人只会寝食难安，愈发伤心难过，故而决定对他们报喜不报忧。
“江将军他待我极好，对我疼爱有加，还请夫人您宽心，勿担心兰时了。”沈兰时嗓音含笑，细心又温柔地安抚着秦紫萱。
疼爱有加……
沈兰时说及这几字时，险些咬了舌头。
微思忖了会，拜江北丞所赐，她现在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有了长进，假以时日可能会炉火纯青。
随之沈兰时便对上了秦紫萱投来的一阵猜疑与打量目光，她倒是有意隐瞒着的。
故作平静， 她徐徐地向秦紫萱解释了起来，道：“江将军也非传言那般不堪，他算得顶天立地的一个好儿郎，能嫁与他，实乃兰时之福气。”
这般夸赞江北丞的违心说法，可非出自于她肺腑里的真心话，实属刻意之举罢了。
她无非是想减轻秦紫萱心中久放不下的那股负罪感，让这个善良的夫人得以安心释怀。
果然，秦紫萱听了这话，眉眼间的忧虑之色终于柔和了些，瞬间阴霾忽散的清明。
秦紫萱松了口气，淡声道：“兰时，你若在江府一切安好，那我和老爷便放心了。”
“唉、都怪柔儿这孩子不懂事，招惹出这般祸端。那一日若不是你有心相救，恐怕张府已大祸临头了，是张府亏欠了你……”秦紫萱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沈兰时暗叹了口气，张延柔对自己提及过她有了心爱之人一事，又怎会甘心嫁给江北丞。
虽无奈不已，亦叹木已成舟，已然定局而成，她安慰道：“夫人言重了，兰时的命是张府救下的，若没有您们相助，恐怕我已成世间一孤魂野鬼了。”
秦紫萱动了动唇，又是微哽。
凉月如钩，已上柳梢头。
秦紫萱看了眼窗外天色，柔声道：“兰时，今日应该累坏了吧？眼下时辰不早了，也该用晚膳了。”
随之又握起沈兰时的手，语气欣然而温婉，笑容带着宠溺道：“我早命府里的厨子，给你做了蜜渍豆腐，还有澄水团子。”
“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等会可要多吃些。”秦紫萱面容带着一抹淡淡笑意，清楚记得她之喜好，眼眸则蕴着长辈般的慈爱与温柔关怀。
沈兰时弯起漂亮的眸子，唇角笑漪轻牵，宛若春花明媚，轻声道：“谢谢夫人了。”
“傻孩子，可别与我见外了。”
其后，二人相挽，慢慢走出了内庭。
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张府，内堂。
“江将军……”
张世显欲言又止，面色颇是为难。
“岳丈大人，可是有事？”
江北丞唇角噙着抹笑。
又朝外看了两眼，他的声音疏淡清冷，甚至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手百无聊赖地轻拂了拂茶盖，似有似无拨弄起茶盏里的浮末。
她同张夫人前去，已有了一炷香之久，怎还迟迟未归？莫不是张夫人为难于她，又或者出了何岔子……
心绪微乱，竟隐隐不安起来。
“你们退下。”
张世显微抬起手，严声厉调，摒退了身侧两边正在伺候着的小厮与婢女们。
“是。”
小厮与婢女们应声，立刻退了下去。
待他们完全退下后，张世显这才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浊气，声音沉息而十分低闷：“唉……”
调沉而气长扬：“江将军，是我张府对不住你了。”
扑通一声，
张世显突然屈膝跪在了江北丞的面前。
一张苍老面容甚是惆怅，就连嗓音也沧桑万分，“江将军，还请您、受老夫一拜。”
“张大人，使不得。”
江北丞眉宇一紧，顷刻扶住他的手肘，连忙将他自地上扶了起来，“请起，有话好说。”
张世显忧虑诸多，心神不安地摇了摇头，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仿佛心中压抑了一股久攒多时的苦闷，又像秋天里的落叶寂静凋零，让人感到无比萧瑟与凄凉，也甚是烦忧。
紧接着，他又是一阵长叹哀声，沉闷与压抑的气氛蔓延在内堂里，格外沉重。
张世显微敛眼眸，语气克制道：“江将军，明人不说暗话，那老夫便开门见山，直言说了。”
他的语气虽经过伪装而平静，话下却夹着隐隐不安的紧促，思绪复杂的眼眸看向了江北丞，又须臾间心虚泄气，神色随之慢慢沉了下去。
张世显虽知理亏，但如今唯有与江北丞敞开心扉坦诚一切，方能获得他的谅解而让自己心安。
“江将军，张江两家婚事乃圣上钦定，老夫之不孝女延柔，却私自悔婚出逃不知所踪，为了张府上下性命周全，老夫无奈之下只能让婢女兰时，代嫁前去江府。”
“老夫教女无方，犯下此等滔天大祸，更难辞其咎，亦不敢推脱我之罪责。”
原来，张延柔偶然结识了一个安国男子，并私下与其私订了终身。
张江两府婚期而至，迎娶的前一晚，张世显与秦紫萱才发现张延柔怀有了身孕，已经怀上安国男子的骨肉，张世显及夫人虽气恼，爱之深，责之切，却又无可奈何。
而次日，当江府花轿临门时，张延柔突然失踪了，张府众人皆寻找无果，最后只能同意沈兰时的提议，由她替嫁到江府。
张世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楚，并不敢对江北丞有所隐瞒。
他语气亏欠，神情颇为无奈：“老夫本该亲自登门谢罪与赔礼，可替嫁一事若是泄露出去，张府恐将遭遇灭族之灾。”
“所幸江将军高洁胸怀，不与我张府计较，又帮忙着隐瞒真相，乃是张府的大恩人，还请受老夫一拜才是。”
说着，张世显双膝跪倒在地上，诚恳地祈求北丞的原谅。
“请起，张大人。”江北丞有力的大手遂扶起了他，眉宇间自有了一番考量。
看着张世显消瘦的脸，江北丞隐约能感受到他的终日惶惶不安与心力交瘁。
江北丞面色沉静道：“张大人无须自责，张府于我江府有恩，北丞焉可恩将仇报之。”
张世显身形一顿，突然明白过来江北丞为何愿意放过张府了，原来他是因为这一桩陈年往事，才对张府留了生机。
果真是张府祖宗庇佑，才躲过此劫。
江北丞勾了下唇，略微迟疑了片刻，斟字酌句道：“张大人，不过眼前我有个不情之请见，不知当不当讲。”
张世显闻言，眉头微皱起，不知这江将军意欲何为？
但眼下自己显然并没有拒绝他的机会，他微一颔首道：“江将军言重了，请说无妨，若老夫能做得到，自当尽心尽力。”
这是张府欠江北丞的，纵然他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张世显也该为之。
江北丞站直身姿，他唇角弧度渐深，知张世显这是心有所顾忌，随即正色道：“张大人放心，这个请求于你而言，乃能力范围所及，亦不会让张大人为难，有违背伦理纲常之道。”
“哦，那不知江将军所要说的……乃是何事？”
张世显听他如此承诺，心中颇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轻松了几分，但言语间还是万般谨慎。
江北丞抿下一口茶，沉吟片刻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
薄唇轻轻启动，语气倒不疾不徐：“张大人，可否收沈兰时为义女。”
收义女……
这、
张世显一时间有些发懵了，脚步停驻在原地片刻，不明白江北丞为何要他收兰时为义女？
不过他转念一想，兰时能在张府危急存亡之际勇敢地挺身而出，为江府抵挡劫难，她的忠勇之为，确实值得敬佩与嘉奖，此乃是大恩，亦是对张府的大德。
如此，让他收她为义女，又有何妨？
区区一个张府千金称号，她值得。
良久。
张世显眉眼欢笑，对着江北丞和煦道：“江将军，兰时救张府有功，是我张府的大恩人，别说收她为义女，就是让老夫尊她为长，亦是应该的。”
至于为何要张世显认下沈兰时为义女，江北丞自有思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传了来。
紧接着只见沈兰时搀挽着秦紫萱的手腕，二人徐徐地走了进来。
“江将军，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多时了。”秦紫萱面容陪着笑意，客套说道。
又解释几句，“我与柔儿母女多时未见，有太多的话要讲了，不想聊时竟给忘了时辰，真是对不住江将军了。”
“岳母大人，北丞惶恐，你言重了。”江北丞亦客套地回之笑意，而视线却落在了沈兰时身上。
“夫人，我有话要同你商量。”张世显突然出声，随之脚步走向了秦紫萱，拉走了自家夫人，私语起来。
“什么？”
秦紫萱语气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