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居然叫他江将军!
翌日,清晨。
红日东起,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下,微风不燥吹过花丛,落在湖面上,泛起春色涟漪。
江府外,人来人往,一阵热闹。
江曦嬷嬷板着威仪面容,正安排奴才们,陆陆续续搬运各式绫罗绸缎、玉器金饰,以及干果点心等等。
今日是江府将军与少夫人回门的重要日子,自然要置办得隆重些。
江曦嬤嬤忙前忙后,事无巨细指挥起各个细节处,筹备着回门礼。
“来,把这对碧海青莲玉如意,注意小心点,捧到马车后面那个鎏金八香匣子内。”她指了指面前珍贵的玉器,嘱咐起小厮。
这边安排妥当,她又吩咐起另一个小厮,声音带着操劳,“还有你,别愣在这儿了,你还不过来将这尊高古白玉牡丹瓶,给多包上几层锦帛,千万别给刮花了。”
“是。”
小厮应声,纷纷手脚麻利起来。
“手脚放快点,快!”
“是。”
……
江府众人来来回回,他们忙碌了许久。
片刻后,
江曦嬤嬤轻微地舒了一口气,神色随之也松懈了下来,终于将这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心里悬着的心事可没有放下来,她倏地走到了婢女翠喜和翠果的面前。
招呼她们二人近过来身侧,然后她郑重其事地对着她们两个,小声地嘱咐起来:“此番前去到张府,你们两个可得将少夫人给我伺候好了,不然唯你们是问。”
“是,江曦嬷嬷。”两个婢女低垂着头颅,模样乖巧地应声答允:“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还请嬷嬷放心。”
“嗯。”
江曦嬷嬷这才满意地拉下脸。
其后只见她神色颇为紧张,谨慎地环视了四周一下,然后身子突然凑近到了翠喜她们耳侧,紧随其后她神秘兮兮地从袖口处掏出来一只小小的青鼬瓷瓶。
将瓷瓶递给两个婢女后,她有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轻声地对着她们两个说道:“这瓶‘金蝉蜜’给我小心收好了,这可是我找太医院的张御医特意求来的,珍贵无比。”
“若是弄丢了,你们该知道何下场。”她眼神锐利凝着她们,语气中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我自饶不了你们。”
两个婢女显然被吓住了,轻咽了咽口水,虚声道:“江曦嬷嬷,知道了。”
江曦嬤嬤这才作罢,缓声解释起来,道:“这药无色无味,不仅入水能溶水,入茶也可融茶,我听张御医说不仅能裨益女子的身子,助其早日有孕,还能滋养容颜,不会有害。”
翠喜一听她的话,脸色一下煞白起来,语气紧张,言语吞吞吐吐道:“江曦嬷嬷,上次您让我送了药……将军不是说了、说让您莫再……”
给少夫人服用这些药……
翠喜的声音渐渐小下来。
江曦嬷嬷向她投射过去戾气,猛地瞪了她一眼,整个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阴沉得如同黑暗阴霾。
就连语气也格外严厉起来,不悦道:“翠喜你休要多嘴,你们两个只管按我说的做便行。”
“可、可是……”
翠喜脸色为难,一想起上次将军那可怕的语气与面容,她犹是后怕。
“没有可是!其中若是出了何变故,我自会担着,莫再说了。”江曦嬤嬤郁结于脸,一阵不悦。
旁侧的翠果倒是个伶俐机灵的,她轻扯了扯翠喜的衣角,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然后眼疾手快连忙收下金蝉蜜,模样听话乖顺,恭恭敬敬地回应道:“江曦嬷嬷请放心,奴婢们会见机行事的,定不辱嬤嬤使命。”
“哼,翠喜,你多跟翠果丫头多学着点,别净会钻牛角尖,拧得很。”
江曦嬷嬷不悦地睨了翠喜一眼,然后愤愤转身,朝着刚刚走出府门的沈兰时走了去。
须臾,江曦嬷嬷行至到了沈兰时的面前,她微侧身子,对着沈兰时福身、轻请了一礼。
语气不温不火:“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将军已在马车上等您多时。”
今日的沈兰时,格外雅致清丽,她着一身嫩黄衣裙,层层薄纱作裙摆,小腰盈盈一握,细长的长发高挽成垂月髻,海棠流苏步摇轻轻簪起,鬓边斜点缀米珠。
娇俏的小脸,眉目清秀绝俗,朱唇轻点胭红,肤色白里泛粉甚是娇媚,人淡仿如菊,自有一股清灵之气。
见是江曦嬤嬤来了,沈兰时微微敛下眼眸,思忖自己的言语与说辞,自当谨慎为怀。
她淡淡笑了笑,语气平淡,遂主动客套一声:“今日回门礼有劳曦姨了,您辛苦了。”
“少夫人言重了,老奴份内之事,岂敢居功。”江曦嬷嬷脸上神色无异,倒看不出是喜是怒。
“既然时辰已不早,我该走了,曦姨。”
话语落下后,她对着江曦嬷嬷微微颔首,以示尊重,随即悠然地迈着轻盈步子,慢慢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少时。
沈兰时来到最为豪华的一辆马车前,随后在一众婢女的服侍下,她轻踩着一张矮凳,顺利上了马车。
她轻掀开门帘,只见这豪华大马车的车厢内,江北丞正紧闭着眼眸,双手抱拳交环于胸前,安然坐于铺着软裘的细软上,似在养神。
呼~
沈兰时轻呼了口气,手脚动作随之轻缓起来,小心翼翼入了马车内,坐在距离他不那么近的左侧软榻上。
她悄然间偷偷抬眸观察起他的神色变化,生怕刚才自己些微的动作吵醒眼前这尊罗刹。
沈兰时虽轻手轻脚,倒其实自她上了马车时,江北丞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江府的马夫高扬着马鞭,策着马车辘辘前行,“驾——驾——”
一行车马,徐徐朝着张府的方向驶了去。
……
马车,车厢内。
穹顶呈方圆形,聚拢而宽广,中间镌刻着精美而栩栩如生的木雕图案,有飞禽,亦有走兽,四面则紧密地刻着细致花纹,围簇而起。
上好的金镶玉沉香木榻上面,则是周到地铺满柔而细的软裘,旁侧置放着一张精巧别致的玉石茶几。
两侧窗户轻雕云纹,紧密地挂着绫罗锦绸绣成的百芳图,作为遮挡的垂帘,既遮了视线,亦挡了凉风。
四四方方的车厢,将江北丞与沈兰时围在了一方小天地里。
江北丞突然睁开了双眼,落入眼前视线的是一张芳华绝代的脸。
呼吸,竟一瞬的滞停。
清冷醇厚的嗓音传来,江北丞慵懒地轻启薄唇:“柔儿坐得这般远,莫不是想让为夫亲自抱你过来。”
沈兰时倏地一怔。
她离他并不远,再坐过去岂非与他对望而近于咫尺间?
一片茫然下,她竟脱口而出:“江将军不嫌硌得慌么!”
话刚说完,她就被一只力度劲足大手捞走,整个身子一下倾倒在江北丞怀中,又撞击到他那健硕殷实的胸膛。
“你……”
耳畔处是他热忱的呼吸声,似有意无意地扑洒在她后颈柔软的肌肤上,沈兰时的心如同小鹿乱撞噗噗地跳个不停,即将跳出嗓子眼了。
“我、我……”
完了,她怎么给忘了。
居然叫他江将军!
江北丞修长微凉的指尖,轻轻勾起沈兰时的下巴,迷人的眼眸中玩味尽显,却极尽蛊惑。
他轻挑眉宇,似有不满,“柔儿记性似不太好,怎又称‘江将军’了?”
微沉的嗓音,暧昧而故意提高几个音度,“看来上次惩罚得还不够。”
“江……”
沈兰时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将自己未说完的字眼给重新吞了回去。
她连忙摇头摆手,极力否认道:“没、没有,我记得的。”
那敢不记得!
她不满地暗自嘀咕一声。
“哦?——记得。”
他的声音又忽地拖长起来,显然不买账她的这番说辞。
江北丞目光轻扫至她白净的小脸,覆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加深几分力度,语调倒是不紧不慢,徐缓道:“既是记得,那方才、兴许是我听错了,误会了柔儿,”
“没、没事。”
呼——
沈兰时听他这样讲,惴惴不安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双手只能维持轻撑在他胸膛的姿势,不安分地被他禁锢在怀里。
不过她的轻松,显然不过三秒钟。
因为江北丞不可能就此罢手,轻易放过这个逗趣她的机会。
果然,他嘴角微微地勾起,唇角狡黠满溢出笑意,接着抛出一问:“柔儿,方才可如何唤我的?”
他故意不说,非要她主动唤出来。
“……”
沈兰时语结。
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陷入在他玩味的眼神里,可她的视线丝毫不敢正视于他,只能神色慌张,如坐针毡地躲闪起来。
眼下她回,不是;不回,亦不是。
“我似听得是‘夫君’二字。”江北丞清润的声线突然自耳侧传来,有意提醒她。
夫、夫君!
沈兰时清澈无尘的双眸,骤然一缩,紧接着又睁得大大的,显得亮亮闪闪,很急促,那眼底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窘迫,她不安地攥紧身下的裙摆,咬紧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