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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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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如隽的本意有两层:一是以宁浮蒻的身份本就不该往南衙这边多来;二是免了她奔走大半个皇宫的辛苦。

    但落在宁浮蒻耳中,可就变了味。

    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微挑的弧度都挟着三分揶揄,“原来如此,还是觉得我那宫殿更方便对吧?”

    “至少不会有不懂眼色的内侍莽撞地闯过来叩门,乱了我们之间的好事。”

    漆如隽不禁窘然,顿感左脸处的巴掌印又升起细微的疼,滚烫着燎人面皮,痛意不得停歇。

    “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回宫去用午膳了。”

    他聪明地岔开话题,含蓄地想把人往外赶。

    宁浮蒻不吃他这一套,复又靠近他怀中,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纮带被绕在指缝间,一圈裹着一圈。

    她身上的衣料绣着繁复暗纹,隐在被朝阳照不到的位置,如藏于暗处反着光的蛇鳞。

    可她不是一条恶心可怖的蛇类。

    她是有着昳丽容颜、芳华气度,如珠似玉的公主殿下。

    是漆如隽远不能高攀的人,也是他万不可亵渎的上位者。

    宁浮蒻抬起手臂圈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好似一株春日抽条而出还未长满锐利尖刺的软蔓。

    依偎在他怀中,是攀附,也是围剿。

    “漆如隽,你亲我一下,我就离开官署。”

    她仰面向上,目光犹如熔着钩子的利器,贯入皮肤,破开的口子鲜血淋漓,再抽出来时,定要扯着心脏或血肉。

    漆如隽根本不敢垂眼,自她进来,就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身体被硬生生劈成两半,连带着心口也切开,一半是喷薄欲发不受控制的满腔暗慕,另一半是反复掂量难以言说的自卑和告诫。

    宁浮蒻可以不羁言辞,行荒唐之事,但他不能。

    不可以成为那个丢弃理智的协同者。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甚至奉上这一条苍白又坎坷了二十年的命。

    唯独不能成为她人生中的污秽与不堪。

    他的存在无法越过那条名为尊卑的沟壑线,哪怕是将来他登上了更为势重的位置在宁浮蒻面前,他也只能匍匐为臣。

    主是主,奴是奴,定下的纲常伦理,万没有奴才拖着主子犯错的逻辑。

    也许她只为了这短暂的欢愉或想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那他就要成为那条能让她顺利抽身离去的退路。

    于是几番纠结下,漆如隽还是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宁浮蒻大吃一惊,唇缝微张,眼睛都忘了闭上,瞪着双瞳,目光灼灼地黏在他脸上。

    他在亲吻下来的那一刻就阖上了眼睑,一副专注的神情,却只会干巴巴地贴在她嘴角上,连深入都不会。

    宁浮蒻好气又好笑,都亲过两次了,这人还没学明白呢?

    明明是个很聪明的,怎么在这方面如此欠缺经验和研学能力?

    环在他肩膀的手摩挲至他的后颈,扣住大半露在领子和冠帽外的肌肤,手感好得像嫩白的葱茎。

    他的吻太青涩了。

    青涩到宁浮蒻懒得纵容,又扯着颈子把人往下拽,檀口微张,用舌尖去描摹着他的唇形。

    轻舔吮舐,跟点火的折子一样,由唇边引出火,再烧进了交缠的齿喉。

    她不是一个好师傅,根本不去教他如何换气、如何反攻,只一味压着人满足了自己的欲念。

    可殊不知,他的纵容和忍让皆源自心中的觊觎之罪。

    原本是他主动,到最后临了,又成了她反客为主,几乎要把漆如隽给生吞入腹。

    日头高悬,出官署时,快赶上用午膳了。

    幸而明媚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一点都不燥热。

    这是宁浮蒻最喜欢的时节,及近春末初夏,气候适宜,不骄不躁。

    她最讨厌冬天,寒冷彻骨是一回事,主要她的生辰也在冬日。

    幼时每每到了生辰的那一日,就是她要受苦受难的时候,寻常的一碗长寿面是一种奢望,只有受不尽的冷嘲和白眼。

    谢淳妃当是这天底下最厌恨她的人了吧。

    可再恨又如何?

    现在的宁浮蒻早就不是那个蠢钝又可怜的小小四公主了。

    她回了鸾明殿,一路上都在思索着料理奁月的法子。

    “殿下,您回来了。”

    奁月正抱着册子立在院中,余光瞥见宁浮蒻的身影,连忙搁置了手头活计。

    宁浮蒻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又扫视一圈院子里的情形,“这是在干什么?”

    “因着快要去春泉行宫了,奴婢便想着提前整理行李,也把那些冬日里新纳的厚绒氅及洗净晾干的冬衣都收拾收拾。”

    奁月心怀忐忑,今天宁浮蒻出去都没有让她随行,免不了会胡乱猜测,闲下来后,更是思绪万千,只得寻了事做。

    她怕宁浮蒻发觉什么不对劲,可又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因为她并未做过出格之事。

    若要细数罪状,也够不着被问责定罪的地步。

    宁浮蒻听她解释,敷衍地颔了颔首,“晓得了,你先收拾吧,我饿了。”

    没再管奁月的想法和表情,她入了殿,唤来宫人摆膳。

    食罢午膳,宁浮蒻听着奁月在外头轻声细语地叮嘱宫人谨慎行事,又提防有人粗枝大叶,怕摔了那些精贵物什

    她不免心气翻涌,搁下筷子,叫人撤了满桌残羹冷炙。

    目光一转,心里突然就有了法子。

    此等将心机和算计都用在主子身上的奴婢,还是早打发了好,拖到后面,对宁浮蒻没半点好处。

    也就仗着两人情分不一般,奁月才敢数次暗中为伥,思量着她眼盲心瞎不辨是非,又对漆如隽这个‘叛徒’始终心软,才有恃无恐。

    可惜,如今的宁浮蒻成了个心狠手辣、不念旧尘的性子,一心想着拿奁月的性命做祭棋的先锋。

    她起身来到内殿的妆台旁,拉开一个个抽屉,寻物寻的漫不经心。

    直到最后一个屉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才让她眼神一定。

    是一整套的香印。

    百合作底,研以酴醾,玉炉纱帐暖生香,晨起暮合伴枕眠。

    当初莞州上供而来,统共两套,一套主香百合,另一套是沉水香,都是绝佳之物。

    但上供的好物多了去了,这两套熏香根本算不得稀罕。

    礼部尚书是个通透人,又隶属于谢擎,人情往来最是融洽,一来二去,这百合的那一套就进了谢府的门。

    沉水香的那套奉上来,被皇帝赏给梁妃了。

    而宁浮蒻手中的这一套,来自她的那位表兄及未来夫婿——谢鸣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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