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因为专业的关系，钟粤短短的一生不知道做过多少的阅读理解，可她却怎么都读不懂何嘉佑的这一篇。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刚才问的是——你愿意试试我吗？
你愿不愿意……
无端就让她品尝到了卑微的味道。
肯定有哪里不对。如果她能从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身上读出了卑微和深情，那只能说明她思维偏差，把一个简单的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比如，题目里问，「文中最后一句话里的“你愿意吗”暗示了作者……」
答案a：他是真心喜欢眼前的女孩，又怕遭到拒绝，只能以一种看似随意的方式试探她对他的感觉。
答案b：他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急需找点乐子打发打发时间。
答案c：他认为困境中的女孩的确需要帮助，而他是个好人。
答案d：他对她起了色心，而钱是解决欲望最好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钟粤觉得除非她脑子进过水才会选a和c这种看上去一眼假的答案。她现在只是不敢确定b和d到底哪个对，因为这两个看上去好像都有那么一点道理。
“你需要多少时间？”她望着他，试图在他眼中确定最后的答案。
“资产变现还真需要一点时间。”何嘉佑笑：“不是我太没用，而是你要明白，就算是那些身家过亿的大佬，恐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万现金的。”
钟粤讶然，她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跟她解释。
好好的一本包养文学，怎么还现实向起来了……
“你少诓我，小说里的霸总都是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亿给女主花的。”
何嘉佑仍是笑：“你去问问中国首富能不能随便套现一个亿现金。”
钟粤越发觉得有趣，无意识地用那朵三角梅蹭他的脸颊：“谁要去问首富，他们老得都能给我当爹。”
何嘉佑的脸一点点被三角梅染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冶的美。
极具侵略性，也极具观赏性。
她不知不觉凝了神，停下了手中动作。
“所以，我还挺值得一试的吧。”
他的语气还有点骄傲。
“……”
钟粤松开手，花枝骤然失了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粉色的弧线。
“其实我刚才想问的是，你打算用这一千万买断我的多少时间？三年，五年，还是更久？既然是一笔交易，账当然最开始就算清楚比较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钟粤的眼神清澈又认真，仿佛丝毫没有被他冒犯到。
何嘉佑的心没来由地一揪，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拖入这样的窘境。
但索性已经如此，他咬咬牙，“两年，两年后若你……”他顿了顿，“我放你自由。”
“两年。”钟粤重复了一下。
不算过分。
至少比之前那些和她谈条件的男人都大方些。大方得甚至有点不像她印象中心机深沉的他。
“嗯，两年。”
“你需要我做什么？”钟粤努力让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明媚又天真，然后看着他一点点坠入她亲手为他挖的肮脏陷阱。
再之后，她会毫不怜惜地埋上土，再在上面压一块大石头。
等他死透了，她不会吝啬帮他写墓志铭，就用最新鲜的玫瑰汁液混合着红色颜料写——长眠在此的这位何嘉佑先生，一生都在致力于勾引漂亮女孩爬他的床。当然，他最后死得很惨，大家千万不要效仿他。
“做我的女朋友。”何嘉佑低头，从他的食指上褪下一枚戒指，然后套到她的右手中指上，“这个是deposit，尾款给我一点时间。”
钟粤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指上就被套上了戒指，等她反应过来立刻就去摘，手腕却被他扣住，“乖，别动。”
“何嘉佑！你这一千万就算不拿去投资只放在银行存定息两年也有四十几万的利息吧？而你现在却用它来买一个女孩对你完全没有心的两年？这不是明显亏本的买卖吗？我这个人真的看不了有人如此浪费资源，你能不能做个理智的生意人啊？”
何嘉佑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连眼神里都像是充满了宠溺，看得钟粤满身戒备，总觉得他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子够快的，连银行利息都能张口就来。”
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从狭窄的小巷子里疾驰而过，慌乱间钟粤刚感觉到何嘉佑的手在她腰间的触感，她就已经被他移到了安全的位置。
再去回味，他和她之间已隔开了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微微垂眸，看见他正在偷偷舒展他的手指，而他的半条手臂看上去都不太灵敏的样子，像是刚刚遭遇过电击。
“也没什么，主要是之前幻想过如果哪天有了一千万，我是不是就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了。四十万，应该已经足够支撑我日常的生活了，你也知道的，我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太高。”钟粤后退一步，状似无意地拢了拢头发。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的幻想就照进现实了。”
钟粤实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你疯了吧何嘉佑！”
“你说得对，我是疯了。可能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吧，能有个人陪我找回点活着的乐趣好像也不错。”
钟粤眯了眯眸子，终于确定了刚才那道题的答案。
他果真是想拿她找点乐子。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你竟真的要变卖全部身家？”
“嗯，感动了吗？一个男人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爱你。”何嘉佑笑得很欠揍。
钟粤看不出里面到底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你看我感动吗？”
张梓希带着何咏恩出现在了街对面的斑马线前。
何嘉佑对钟粤说：“你先回去，等我将我的全部身家变现再来找你。只是，这段时间你不能和你前男友见面，和你那位看着就不讨人喜欢的竹马也要保持距离，我走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钟粤石化了一样在原地呆立了好几秒，才彻底反应过来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来真的了？
“何嘉佑，我还没说我答应收你的一千万呢！”她朝他的背影大声喊。
他头也没回，只做了一个挥手告别的动作：“可是你已经收了我的deposit了！”
钟粤气急，立刻用力去拔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目光却意外被上面闪耀纯净的蓝宝石所吸引。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拍了张戒指的照片上传到了搜索引擎上。
很快，出现在搜索结果的第一个词条就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面显示，这款戒指同系列的最低市场价格是六万美金……
假的吧！
钟粤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哪个神经病会在路边摊吃不到二十块钱的米线的时候戴几十万的戒指啊！
可何嘉佑又向来和离谱密切相关，她拿不准，只好把戒指用纸巾包好放到包里。
然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回头她还戒指给他的时候，不会被他以戒指不是他原本的那一枚狠狠讹上吧！
天，如果他真那么做，她又到哪里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去哪里筹到几十万买个原版的戒指赔给他啊！
这个诡计多端的臭狐狸！
钟粤恨恨骂了一句。
林英爵凑到前来，眼角闪过一丝落寞：“怎么了姐，那姓何的和你说什么？”
钟粤敛了敛神色，状似无意地答他：“没事，他就问了下前两天某款产品客人的修改方案是什么，当时的会议记录是我做的，他可能看不太明白，你也知道我的字潦草得跟鬼画符似的。”
林英爵轻笑一声：“嗯，回头你可以往玄学方向发展发展，等丧尸临城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靠你了。”
“行了，别贫嘴了。”钟粤无语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你说的那个批发市场逛逛。”
“还逛什么呀，怎么逛，一百万的启动资金也是不能少的，就凭现在的我们，去哪弄那一百万回来？”
钟粤叹了口气，又大喇喇地说道：“就这么没志气啊？你要说一个亿那对于现在的我们确实遥不可及，可你要说一百万，梦还是可以做做的嘛！”
“嗯，梦里什么都有。”林英爵不以为然。
“走吧。”
钟粤大踏步走在前面。
许久，她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问林英爵：“小爵，你觉得，如果我们有了这一百万，我们的事业能往上再上一个台阶吗？”
“那当然！我跟你说，我在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我敢说同年龄段、同从业经验的不会再有人比我更了解服装行业的发展模式和方向。姐，你知道直播带货吗？我觉得啊，我们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倾斜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钟粤撇撇嘴：“你可算了吧，就你这形象，一入镜就得把观众都吓跑。”
林英爵神色一顿，“我又没说我要入镜。”
钟粤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要不是为了她，林英爵不会在脸上留下那么恐怖的一道疤，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觉得啊，你不入境还真不行。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你这种神仙身材，回头你呀就这么背着光，挑上咱们最性感最有型的衣服往身上那么一套，然后再配上那种既暧昧，又动感，还有点土味的bgm，咱这衣服还不卖疯了！”
林英爵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一整个下午钟粤都有点心不在焉。背包因为何嘉佑那枚戒指的存在而变得沉甸甸，她总是不自觉总想起他那张让人看不穿、猜不透的脸。
他不会是和她来真的吧。
不会的，怎么会呢？
他那个人，就算外面同时有九十九个情人都不会让她感到意外的存在，怎么会拿一千万出来跟她玩感情游戏呢？
晚上回到宿舍，钟粤仍旧恹恹的，连晚饭都没吃，就倒在了床上。
卢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烦躁模样。
“粤，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卢琳把书包放在书桌上，三两步就爬上了钟粤在上铺的床。
“没什么，今天跟我弟出去逛了一圈，看了下服装批发市场的行情，发现实体经济确实很难做，尤其像我们这种资金不足的。”
“嗨，我还当你是为了bbs上那些失智的言论郁闷呢。我跟你说，咱们院里还是给力，今天下午啊，那些指向性很强的帖子就都被删除了，相关人员也全部收到了来自各个学院的警告。我就说，那帮颠倒是非的人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
钟粤默了默：“那我是不是要当面谢谢咱们行政院长？”
“谢肯定是要谢的啊。你不是咱们院里毕业晚会的主持人嘛，回头和院领导接触的机会多的是，到时候你当面谢一下就好了。”
“嗯。”钟粤应了应，又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
“哎，粤，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们家江丞……”
钟粤忽地一下坐起了身，急切问道：“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他就，就好像交了个新女朋友……本来bbs上那些人还骂你始乱终弃呢，结果有人爆出他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劈腿别人了，这个渣男！”
卢琳愤愤不平：“那女孩的照片我看见了，没你一半好看！这帮男的我算是看透了，他们不仅看不出女生的口红色号，更分辨不出女生的颜值！”
交新女朋友了？
钟粤的眼前一黑，几欲瘫倒。
“他的新女朋友是一个叫姚子妗的富家女吗？”
“姚子妗？不知道。那个曝光的帖子里说他和他们实验室的学妹在一起了啊，说是那个学妹追了他两年才终于攻克他呢。哎，你见过他那个学妹吗？”卢琳调出手机里的照片。
钟粤将目光转到卢琳的手机上。
照片里，江丞和那个女孩都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戴着好看的无框眼镜。女孩的长相倒不是极美的，但却独有一份恬静和知性。
“粤，我看你干脆和上次到楼下接你的那个帅哥在一起算了，气死他们。”
“无不无聊啊。”钟粤一头倒在枕头上，背对着卢琳。
“怎么无聊啊，那男的怎么样也比江丞长得强吧。哎，粤，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都这个时候了，所有人都忙着奔前程呢，你却天天往你弟那个城中村的仓库跑，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拜托哎，你是咱们外语学院的尤物好吗？后面追你的男人都排到巴黎了，你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累啊！我跟你说你可别傻得跟我似的相信什么傻b爱情，到最后只能证明自己才是那个傻b。”
“我对爱情没兴趣。”钟粤抿抿唇。
“对爱情没兴趣就起来搞钱啊姐姐！”
卢琳的话像一记大棒全力敲在了钟粤头上。
对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搞钱重要吗？
夜里十点，何嘉佑的微信进来了：【把你的银行账号发我一个。】
钟粤的眸子在黑夜中水光潋滟。
【felix，你对服装行业感兴趣吗？如果有时间，你要不要看一下我们公司的商业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