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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陨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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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除夕,皇宫也褪去了往日的肃严,宫人们没了平日的束缚,纷纷给皇宫装饰着大红色的春联、福字。

    这是新朝第六个年头。

    五年前那场谋乱,对于人们来说,成了今日的茶余饭谈,也是经历过朝代更迭的人了,日后对着后辈还能吹嘘一番。

    有人说,强夺来说政权存在不了多久。

    那时的贺瑜年刚唱完一场戏,听见这话,只是浅笑,没说什么。

    阿爹在皇位上过得不开心,他知道。

    只有深夜时,他睡眼朦胧间看见阿爹手里忙活着女人做的针线活儿,他才能看见那张平日绷着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然而他自始至终没见过阿娘拿出过那锦囊,之后才知道,那是阿爹绣给一个男子的。

    一代君王,无心朝政,那对于这个国家和人民来说,是一种悲哀,是以刚开始,贺瑜年一直沉寂在悲痛中,甚至还萌生了要养精蓄锐,起兵夺权的想法。

    后来,一个夜晚,他听见隔壁的小个子不停的哭声,嘴里喊着:“不要战争……呜呜不要打架……我想要娘亲。”

    那一刻,他忽然就没理由了。

    如今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得甚至比之前都好,留恋前朝的只他一人而已,为什么要拉着全国陪葬呢?

    “阿年”

    梁忠叫了他好几声,贺瑜年才从漫长的回忆里抽身:“嗯。”

    “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两人中间的气氛很微妙,梁忠知道贺瑜年的性子,和他绕圈子也不会有什么用,便直接问道:“你这次回来……”

    “我一直都在平遥。”贺瑜年看着他,“没离开过。”

    梁忠失笑:“是……是……”

    “恨我吗?”他问道。

    贺瑜年笑了笑:“我恨,也不能原谅你。”

    梁忠张了张嘴,没出声。

    “但我原谅了这个国家。”贺瑜年道,“如今新朝很好,战火好不容易平息,我也不想再生事端,我没那般能耐,也没那精力。”

    “你今日找我来,不是和我叙旧的吧?”

    梁忠抬眼看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好像从小看到大的人已经换了灵魂,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躯壳。

    “五年前,旧皇室已经被我清理干净,我一个都没留。”他开口,没以“朕”自称,试图放下身份,想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所以……你知道,坐上了这个位置的,心里总要装些什么的,比如警惕、多疑。”

    “若是你一直不出现,你大可以一直活着,但如今被我发现了,对我来说,确实是个隐患。”

    贺瑜年冷笑。

    历来君王大多冷血无情,且生性多疑,这一点他知道,只不过他那时的君王,只是一个单纯给心爱之人缝锦囊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期待,眼前这个人会同他一样。

    “我知道了。”

    贺瑜年转身,身影没入日光中。

    “对不起。”他忽然听见那位君王诚恳的歉意。

    最终还是没回话,他走了。

    没理由替亲人原谅,也没理由让自己释怀。

    ——

    叶落尘动了动身子,背后那些青痕未消减半分,连带着他从贺瑜年进宫开始的心情,郁燥万分。

    他们已经回到了茶楼,贺瑜年临走前对他们说他会回来这里,让他们不要担心。

    皇室遗孤被新帝看见,下场是什么?

    叶落尘揉了揉太阳穴,烦恼着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主人死了,这算什么事?

    程初浅一直在他对面看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看见对方因为疼痛皱起眉头时,他快步上前搭在他的肩上:“没事吧?”

    然后他就感觉到手心里的肩膀一震。

    叶落尘僵硬地移开身子,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亲了几下被人弄了几下。”说话间,他与他对视。

    程初浅比他高不少,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那人的神情,现在就是,他明显看见程初浅眼底闪过的那丝错愕。

    程初浅失声:“你就一点没有不开心就这么喜欢他?”

    他指的是贾贵贵,但叶落尘不知道。

    叶落尘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呢……”

    “抱歉。”程初浅沉重地喘了一口气,“我失言了。”

    “回来了回来了!”

    小个子叫着,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贺瑜年进门,身后跟着一大一小。

    他有些头疼,陈之行从他出皇宫开始就一直跟着,怎么甩都甩不掉。

    老班主推着轮椅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此刻神情有些悲痛:“怎么样?”

    贺瑜年抬眼看他,只一眼,他就明白了。

    他忽然开始咳嗽,小翠忙着给他顺气,一向对老班主尊敬的人此刻竟未动半分。

    贺瑜年不敢去看那双苍老的双眼,他只觉得歉意,让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担心。

    于是他一转头回了房间。

    叶落尘看了一眼陈之行,不免有些同情。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

    除夕前一天,贺瑜年又唱了一出戏。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

    “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悽而增悲……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

    “内惟省以操端兮,求正气之所由,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

    “超氛埃而淑邮兮……终不反其故都,免众患而不惧兮,世莫知其所如。”

    许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唱着悲戏,临近除夕,心中的大事也窥见了天光,想到某个人,他忽然语调一转: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有人小声道:“牡丹这是去谈情说爱了?”

    “不知道,只是怎么听着这么苦啊?”

    贺瑜年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唱的喜庆极了。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雪,人们却不恼,认为“瑞雪兆丰年”,等到夕阳来临时,门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人潮在喧闹声中散去,再有三个时辰,就是除夕了。

    叶落尘正打扫着地上的果壳,忽地听贺瑜年问了一句:“你们从哪来?”

    叶落尘心里顾忌,没出声。

    “放心吧,我不会失控的。”贺瑜年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那和我们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叶落尘想了想,发现竟对他印象中生活了十多年的世界没什么深刻印象,只干巴儿地回了句:“一样的。”

    “哦。”贺瑜年似乎有些失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那时候没有战乱。”叶落尘说,“我们生活得很好。”

    贺瑜年闻言,竟是笑了。

    融入那雪中,是一位民间君主最开心的笑颜。

    ——

    除夕前一个时辰,陈之行匆匆忙忙进了皇宫。

    刚才从程初浅口中得知了贺瑜年的身世,此刻他是片刻都待不住了,他不敢想象皇帝对贺瑜年说了什么,前朝皇室遗孤……有什么后果?

    他欲进入宫门,却被一个太监拦住。

    “陈小王爷海涵,皇上今日已经歇下了。”

    陈之行握住他的肩膀:“歇下来还是不想见我故意躲着我!”

    太监被他的手劲攥得有些疼,却不敢吭声,支支吾吾地说:“皇上让老奴转告小王爷——”

    “想想陈王府做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君王的事。”

    “……”

    陈之行手忽然脱力,太监得到喘息连忙躲到一边,生怕他再发什么疯。

    陈之行握紧了拳,一咬牙,朝着门里大喊道:“我陈家满门忠烈!我父亲早年救你一命,被你提拔为将军,甚至认为哥哥,而你却在登基后对他有胆怵,见我五岁习武便下令将我禁足房里,整整二十多年,我一脑子扎在书框里,合你意了?”

    “我出身武将家,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是,我是偷偷练了些武术,可那都是鸡毛蒜皮的三脚猫功夫,对你造不出什么威胁,我父母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一时冲动!”

    陈之行跪在积满了雪的台阶下面:“皇上,你特许臣可以不用行君臣之礼,今日,臣就要一意孤行,臣此一跪,愿陛下能了臣心结,放过他一命,臣愿交出陈王府所有兵权,还请陛下恩准!”

    太监忙躬身:“小王爷三思啊!”

    “让他跪。”

    门里传出一声虚弱的气音,太监顿时止住了身形。

    大雪纷飞,无人再去奉劝他。

    陈之行跪倒后半夜,被皇帝强制要求回府禁足。

    但他没听这个命令,而是转道来到茶楼,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叶落尘,今日是除夕,戏班子聚在一起吃饭到了后半夜。

    他让开路:“小王爷请进。”

    陈之行进门,看见了贺瑜年。

    后者似乎喝得有些醉了,脸颊微红,见他进来,只是微微动了下头。

    陈之行将衣袍脱下递给叶落尘,上前抱起人就往后院走。

    罗锦急忙跑过来接过衣袍,小心瞧着叶大佬的脸色,却发现叶大佬……在脸红。

    “闭嘴……”叶落尘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陈之行刚跪过,双腿的步调有些不稳,但还是把人稳稳抱住,贺瑜年眯着双眼,道:“要奖励”

    陈之行踢开他的房门,将他扔在床上,贺瑜年刚缩了缩身子,陈之行就贴了上来。

    “!!!”

    贺瑜年喝了酒,上了酒劲,身子也软绵绵的:“你不是都知道了,我不能……”

    “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我父亲是他认的哥哥。”

    贺瑜年微微睁大眼睛,片刻后,眼眶也有些湿润。

    “……没有关系”

    “是。”

    “没有关系……”

    “没有。”

    贺瑜年流下一行清泪,那股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终于可以宣泄出来。

    屋内一阵云雨。

    ……

    ——

    叶落尘趴在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

    他面色潮红,身下的反应让他有些渴望。

    该死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进屋去把那对翻云覆雨的夫夫给拉出来揍一顿,但他也只能忍着,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上次被人亲,他没有什么反应就昏了,现在却不同,这种感觉是他生平没有过的,只觉得心火难耐,想找什么发泄。

    两次这种经历都是如此奇葩,都是他自己这样,对象全他妈看不见,叶落尘翻了个身子,忽然房门一开一合,程初浅带着雪进来了。

    看见他,叶落尘低骂了几句。

    “别过来……”

    程初浅却仿佛没听见,径直过来把人从床上捞起,抱在怀里。

    叶落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和对方发生些什么时,就听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抱着你,睡吧。”

    叶落尘刚想乱动的手凝住。

    “……”

    ——

    除夕早,陈之行醒来却没看见人。

    喊了几句也没有应声,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冲出门,喊了几句。

    没喊出想见的人,倒是把叶落尘三人喊出来了,一出来,陈之行便焦急问道:“看见年年了吗?”

    “没……”叶落尘话还没说完,陈之行就跑出了院子。

    他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抓了一把身后的程初浅:“跟上去。”

    罗锦还没从大哥大佬从一个房间出来的震惊中抽身,就开始跟着跑,顺便还用大嗓门朝另一个院子大喊几句:“陈璃!陈璃!”

    陈之行找了许久,凡是贺瑜年去的地方他都找了,却没看见人。

    忽然,他脑中浮现一个地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那是贺瑜年陨落之地。

    早晨的微风有些凉,贺瑜年吸了吸鼻子,这个角度看下去,平遥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换上了一身红衣,是他从未穿过的颜色,手里还握着一把剑,底下有宫人经过,瞧见他,顿时大叫一声。

    贺瑜年失笑,心想是挺瘆人的。

    不一会儿,皇帝带着人就来了,看见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瑜年笑了一下,扫了一眼平遥的景色。

    这里有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有孩童的啼笑,少年的匠心。

    田间有破雪而出的枯草,河里有破开裂痕的水流。

    一切美好尽收眼底。

    “今贺氏瑜年,仅以悲命,祝新朝六年寿,红衣赤心,愿表其诚。”

    贺瑜年似乎只是动了动嘴,但声音却响遍整个皇城。

    叶落尘众人赶到时,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鲜血从什么人身上喷涌而出,紧接着,便是一个红色身影急速下坠。

    “年年——”

    “年年!!!!!”

    陈之行几乎是要疯了,他一跃而起,抱住了下坠的身影。

    贺瑜年开口,眼底含笑:

    “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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