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郭无为

    赵匡禹面对刘继元的突然热络也有点吃不消。只好继续说道：“外臣世居燕云，祖父、父亲皆身居高位。今日迫于宋主胁迫，只好虚以假意。外臣即便真降了宋国，也不过得一防御使而已，还要受人猜忌，累及亲族。若是替陛下守城，他日归国，又怎会少一节度。”

    赵匡禹先摆明自己的态度，这样可以消除刘继元的猜忌心。

    “贵使说的对，委身与人，怎好过自己快活。”

    “贵使今日劳累，朕明日再请教贵使守城之策。刘卿，好生安顿贵使，今日之后，太原三城防御全交由你们了，一切事宜你们自己商量，不用告知于朕。”

    刘继业称是后，便将赵匡禹带了出去。大殿内只剩下刘继元和郭无为二人。

    “郭相公，你觉得这太原城能守住吗？”

    郭无为是个人精，他知道此时刘继元已经铁了心要守城了，这是在让自己表态。不管那个辽国使者有没有能力守住，刘继元都将他当成救命稻草。此时的刘继元就像一个赌徒一般，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只剩下搏命了。任何敢忤逆他，与他意见相悖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郭无为当即表明态度：“臣愿为陛下守城。”

    刘继元看了一眼郭无为，随即说道：“派人在城中传消息，就说辽国大军马上就到。”

    “是，臣这就派人去做。”

    郭无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以前隐居在武当山，钻研经史文集，精通各种奇闻方术，而且口才特别好。从武当山出山后，便游历天下，在抱犊山传道。因为其学识渊博，又长相奇特，不久便名传三晋。怎么个奇特法呢？“方颡鸟喙”，就是额头很宽，嘴像鸟一样，上唇宽大，下唇窄细。这个面相，很像述异记中记载的羽人。最后被刘承均请出山，在汉国为官。

    太原西城巡城官署内。

    赵匡禹被刘继业安排到此处休息。宋太祖昨日挂出免战牌，最近几日不会进攻，这也是太原城难得的休息时日。

    根据历史走向，还有三个月，宋军便会班师回朝。只要守住这三个月，守城的大功就会有自己的一份，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这次机遇，改变自己命运。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声，然后便是军士集结的军令声。

    赵匡禹探出身，看到了正在集结的汉军。难道是宋军攻城了吗？若真是如此，那可不妙。万一刘继元迁怒于自己，那可就太冤了。

    赵匡禹立刻穿好衣袍，前去寻找刘继业。

    “刘将军，是宋军攻城了吗？”

    刘继业看着略显慌张的赵匡禹，说道：“并不是，是东城有贼人作乱，杀了巡城军士，放火烧了屋舍。现在需要立刻平定，若是让城外知道 ，就不妙了。”

    “我也去看看。”

    刘继业点了点头，让副将给赵匡禹领了一副甲具。

    赵匡禹被任命为太原防御副使，诏令已经下达。虽然说赵匡禹是辽国官员，如此任命是违例，但如果没有正当的名分，就让赵匡禹插手军务，会让太原城军民感到恐慌。百姓对契丹人的恐惧要远远大于宋军。

    赵匡禹着好甲胄后，刘继业将自己的亲兵分给赵匡禹几人，吩咐他们好生保护。就带着列阵完毕的巡城军士，去支援东城。

    从西城到达东城，要经过中城，太原三城之间的道路已经用木珊栏阻挡，这是为了分割管理，以免城中动乱后波及其他城区。

    等赶到事发地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傍晚，火光尤为明显。有民夫前往救火，但被贼人射杀。东城的军士正在围剿贼人，看这伙贼人的手段和组织度，不会是寻常盗贼，很有可能是经过系统训练的私兵。不排除是宋军细作的可能。

    刘继业带着西城军士马上加入了对贼人的围剿。贼人躲在坊墙之后，用门板作为屏障，朝军士射箭。也幸亏早前将各门坊分割，不然若是贼人逃脱，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刘继业命令军士携带盾牌近距离搏杀，但对面明显训练有素，用长枪勾击盾牌兵的腿部。一时之间，双方在狭窄的巷子里进退两难，互相对峙起来。

    而刘继业的弓弩手无法瞄准巷子里的贼人，反被对方压制。刘继业命人找来一辆大车，让盾兵蹲在车上，以大车开路，将对方防护用的门板推倒。随后让长枪手和刀斧手越过盾兵，与贼人近战搏杀。

    即便如此，刘继业带兵在巷子中足足搏杀了一个时辰，才将这伙贼人全数斩杀。而燃烧的屋舍已经无法扑灭，越来越大，将整个夜空都映照的发红，只能转移还未波及的百姓。

    太原城的守军死伤惨重，更多的百姓伤亡根本无法统计。

    看着被拖出来的贼人尸首，赵匡禹问道：“是宋军的细作吗？”

    刘继业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尸首说道：“不像，宋军已经休战，此时闹事，没什么用。城中再乱，他们也不可能立刻攻破城门。看他们的衣着和身体上的花绣，很像侯霸荣的门客。”

    侯霸荣就是杀了汉国前皇帝刘继恩的人。对于侯霸荣，有说法认为他是郭无为的人，因为郭无为对侯霸荣特别关照，之后又是郭无为将侯霸荣及闯入宫中的人杀死，像极了灭口。

    也有说法认为侯霸荣是宋军的细作，他曾经是刘承均的一个指挥使，在宋太祖称帝后，跑到开封，做了宋国禁军的内殿直。结果不到一年，就又回到太原府，向刘承均表忠心，被刘承均留在禁中做了供奉官。之后刘继恩登位，想除掉郭无为，结果侯霸荣大白天直接带着门客锁了大内的宫门，去杀刘继恩，刘继恩就绕着屏风躲避，被侯霸荣一个折返给捅死了。接着就是郭无为慢悠悠的护驾，将侯霸荣给砍死了。因此大辽的刺事机构认为侯霸荣和郭无为都是宋国的细作，郭无为为了独吞功劳，宰了侯霸荣。

    侯霸荣最早就是马贼出身，他当上供奉官后，将之前在邢州的兄弟们都逐个安排到手下，这种人事安排名义上是要宰相点头的。为此，辽国派人查探过郭无为，但都一无所获。

    赵匡禹本能的感觉郭无为不简单，自己在太原城中可能需要他的帮忙，需要找个时机去拜访一下了。

    刘继业此时正在指挥军士处理尸体。刚刚经过一场厮杀，此时冷风一吹，血腥味夹杂着木头燃烧后的味道扑鼻而来。赵匡禹感到有点发晕，虽说记忆中有不少杀戮的场景，但是回忆和亲身经历所带来的冲击感还是不一样。赵匡禹在这寂静的夜空下，竟然感到了丝丝寒意，自己真的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吗？这是第一次感到迷茫和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