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次被家人放弃
贺知时将话说完也不给旁人反驳的余地,径直转身离开了。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来轰轰烈烈地走。
汪家三兄妹被京兆府尹的人围住,看到的人不算少,这些事也不能向家中隐瞒了。
汪竹森回了家安置了弟弟妹妹便一头扎进书房闭门不出。
一日之后出来吃了顿饭又一头扎进汪家大爷的书房。
汪家大爷自下朝后父子俩就呆在书房,不许人靠近送饭,激烈不休争论到傍晚终于趋于平静。
像是达成某种合约一样沉重而又静谧。
三日之约到了之后,汪竹森便一大早被汪父带着去贺府谢恩。
汪家人去贺府连贺家当家人都见不到,只是贺知时一个少年接见。
不知汪家大爷与贺知时讨论了些什么。
但是最终的结果是,汪家依附贺家,汪竹西要被送到贺家私学读书。
说是私学,其实也算是京中贵族女子读书之地了。
如今天下除了青霄山的朝天宗教习诗书武艺男子女子皆收之外,其余教读诗书的书院都是不收女子读书的。
而皇室女子由皇家安排教习,世家大族的女子也不能胸无点墨,针织女工要学,诗书骑射更是都要学一些。
贺家的私学便是世家大族约定俗成给族中女子学习交友的。
毕竟凡是氏族就是脉脉相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肉的。
对于各大世家来说与其成年之后再相交,年少时便放到一起更让人放心些。
汪家的地位,汪竹森身份够不上文渊书院。
汪竹西更够不上贺家私学。
文渊书院还对朝中大臣子女开放,而贺家私学便就只是这些个世家大族的族中女了。
汪竹森满腹才学心智成熟在文渊书院尚且要受此欺凌,危及生命,汪竹西若是去了便是更要受磋磨了。
消息一传回汪家,汪家二房夫人张如烟便一下子晕了过去。
张如烟是醒了便哭的肝肠寸断,等到汪家二大爷汪文泉回到府中,夫妻两人立即去大房闹开。
“大嫂,竹西这孩子是咱们汪家五门中唯一的女孩,自小她就是千娇万纵长大的啊!”
张如烟死攥着大嫂白雨荷的手,字字恳切,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自张如烟的眼中掉落。
汪家的孩子除了汪竹西其他孩子都是在汪家老太太房里养大的。
只有汪竹西是张如烟自小一手照料长大的闺女。
自己闺女的性子自然她是最清楚的,那被自己养的就是个得理不饶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本想着汪家如今家中如日中天,大爷也升至京官,自家生意也甚是不错。
家中兄妹感情甚好,将女儿的性子养的骄纵些也无妨。
孩子能承欢膝下也就这么些年,日后寻个家世清白无甚基础的嫁了。
到那时自家闺女还留在身边,上面两个哥哥也能照拂。
如此思量张如烟自然是让汪竹西愿意学些什么便学些什么。
汪竹西的四书五经举止礼仪只是粗粗教习,并未严格要求。
谁知突然之间自家女儿要去贺家私学读书。
汪竹森那日揽月阁的事汪竹森也尽数告知汪家人了。
整个汪家都知道汪竹西开罪了贺家大公子贺知时了。
这如今计划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贺家这便是要报复汪竹西啊!
平时和颜悦色对谁都一副老好人模样的张如烟如今顾不得其他许多。
纵使与全家撕破脸,她不能拿自己的女儿的命去给贺家铺路啊!
张如烟手中用来拭泪的手帕都已被泪珠浸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依旧念叨着。
“竹西开罪贺家大公子都是为了救她哥哥啊!”
“大嫂,你们不能将竹西往死路上送啊啊!”
张如烟哭的泪眼朦胧断断续续的数落着汪竹西所做之事是为了汪竹森。
“我生她时难产,鬼门关走一遭才有这个女儿的,您是知道的。”
汪文泉看着爱妻哭的肝肠寸断,将手中茶盏重重拍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
力道之大将茶杯都砸出裂纹。
“大哥,这么多年来,我们二房自认为对这个家没有任何辜负啊!”
“当初你要进京我与如烟变卖田产给你筹集盘缠。”
“你调至京城,我和三弟将蒙城家业置卖在京中又买了宅子重新起步,我们没有丝毫怨言。”
“大哥!我怎样都可以,可孩子是无辜的,竹西不能成为牺牲品吧!”
“我不同意竹西去贺家读书,竹森已经过的如此艰难,我也多次劝阻你了,功名利禄都是为后人挣得,可若是后人都不在,又要来何用。”
汪文泉条理还算清楚,但却也是少见的动怒了,难得硬气对于自家大哥说重话。
亲情一向是汪文泉的软肋,这么多年凭借着亲情,汪文泉从来都是认着吃亏。
汪家二房夫妇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做生意也是秉持和气生财实行的。
可孩子爱妻是他汪文泉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拨动。
看着堂下乱做一团。
首座的汪家老太太听着二儿子一家的哭诉,看着大儿子一家默不作声心下便明了了。
既然如今两边都不愿意退让,如今就是让她这老太太做这个恶人来下决断了。
“够了!”
汪家老太太用手中紫檀木杖狠狠的敲击了地面。
老太太因大声言语承受不住身子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霎时屋中静谧了许多,只余下张如烟不断地细细抽泣声。
“让竹西去!”
“娘,你这是要了这孩子的命啊!”
老太太话音刚落,汪文泉便立刻出声。
汪文泉最重亲情,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的母亲竟然要让亲孙女跳进火坑。
“文泉”
老太太话被打断十分不满,语调升高制止住了汪文泉要说的话。
“这是贺家向咱们汪家递的橄榄枝,若是不接不光竹森受苦连你大哥都要一并遭难。”
“让竹森回来,咱们不去了不受这个气!”
汪文泉依旧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让大侄子回家,为何非要遭这个罪。
“你以为到时候咱们汪家你们二房便能独善其身吗?”
“那让竹森辞去文渊书院回来,我们回周阳老家去。”
汪文泉已经被说动了,只是还不死心想为女儿再求一线生机。
老太太人精一般的人,怎么会看不出看来二儿子已经被说动了。
汪家老太太复又继续递了台阶。
“文泉!你愚昧啊!当今圣上钦此殊荣,竹森辞去了,这不是忤逆圣上吗?”
“你以为圣上会放过我们吗?文泉啊!你三弟的孩子才刚出世,我们一家一旦有任何行差踏错,一家人都难逃脱啊!”
张如烟看着夫君被婆婆的说辞说服,刚想开口,便被汪家老太太开口制止
“如烟啊,竹垚还有以后的人生要走的,大好前程不能毁在我们手中啊!”
说着汪家老太太拄起拐杖费力的站起来,走下堂去,颤颤巍巍的握住张如烟的手紧了一紧。
汪家老太太复又开口“你不能只想着竹西,也要为竹垚考虑啊!”
说到汪竹垚张如烟一下子哑了火,话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汪老太太眼看事情平息又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几句,
“你们放心,咱们竹西冰雪聪慧自然不会被人害了去。”
“何况日后你大哥在贺家门下做事,贺家为了你大哥忠心也不会置竹西于死地的,你们且放宽心好了,只是让竹西去读读诗书见见世面罢了。”
汪家老太太前日便听了揽月楼事情的经过。
自然也知道此时竹西一去凶险万分,可一边是自己一手照料长大的长孙,一边是并没有经手管教的孙女。
汪家老太太心中的天平难免倾斜了,安慰二房家的话也不算作假,也是考量过的。
只是话语中掺了几分虚妄汪罢了。
竹西也只是从大伯父口中得知自己从明日开始要随着大哥哥去贺家念书。
汪竹西是有些许心慌的。
汪竹西不明白母亲哀怨的眼神抱着她哭的悲痛。
平日里为生意奔波在外的父亲难得整日在家陪着她们。
就连祖母那里都差人送来了许多连二哥哥都没有的好东西。
汪竹西还小,不懂官场上的博弈。
汪竹西只知道要离开家离开阿娘,去读书了,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可一想到二哥哥在家读书时教书先生板着脸拿厚木板打他手心,习武的师傅常常罚的他两三天下不来床,还要被教书的先生督促在床榻上也要习字的惨况。
汪竹西又有些庆幸自己能跟大哥哥一样去外面读书,便又有些庆幸。
临出发前父亲母亲交代了她许多,不要与人起冲突,凡事先忍让一些,有什么事一定要回家告诉母亲。
一大堆的话灌入汪竹西的脑子。
夜晚,汪竹西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些话。
不自觉地进入梦乡。
汪竹西随着汪竹森去贺家读书那天,家中的人都来送二人离开家。
连三叔母都抱着不太能吹风着凉的四弟出来相送。
汪竹西在张如烟的怀里被用力的抱着,彷佛要将汪竹西再嵌回自己的肚子。
再多不舍也要离开,汪竹西同汪竹森坐到了马车上。
汪竹西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家人,树木,又突然想到刚才从母亲怀中离开的时候似乎被一滴泪砸到,汪竹西不自觉地自己也哭了出来。
两行清泪滑落,还不待小姑娘抽噎出声。
汪竹森先忍不住了,拿帕子为三妹妹擦拭泪珠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汪竹西是有些许迷茫的,她不知道大哥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只是有些不舍得离开家而已。
汪竹西被大哥哥吓到了,一时忘了言语。
两人就这样坐着相顾无言了,马车速度并不算快,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贺家,两家离得不算远,这主要还是由于贺家占地之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