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话

    傅女士回国了，以她的名义收养的小儿子当然理应跟她回家。傅晓慧和安逸回到西市区的小别墅之后，立刻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打算把人接回来。

    傅子谦倒是举双手赞同。小家伙待在他这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外卖，要不就是他网购来的泡面和自热火锅，每天大概只有一瓶牛奶和一个鸡蛋是有营养的，这样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而且他也时常抽不出空来多管管小家伙——尽管，阿凌似乎也不需要他操心。

    但不管怎么说，傅女士照顾小孩儿，肯定比小孩儿跟在他身边，靠谱多了。

    傅子谦嘱咐阿凌收拾行李。本来他也想帮忙的，但小家伙说不用麻烦子谦哥，他自己可以。

    阿凌乖乖地收拾着东西，把之前塞进衣柜底层的编织袋又拿了出来，衣服裤子一件件折叠好，整整齐齐放进去。

    傅子谦看他收得认真，很快就整理出一大包来了，忍不住插嘴道：“也不用全带走，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又过来玩呢。你看傅晓慧同志，做饭的围裙都扔了好几件在这儿。”

    阿凌背对着傅子谦，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哦”

    然后又把已经收进袋子里的衣物拿出来几件，摆放回衣柜里。傅子谦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是情绪并不高。

    事实上，打从傅凌听说晓慧阿姨要把自己带回西市区的别墅开始，他的心情就不好了。

    对于傅凌来说，如果他是一只飞蛾，那傅子谦就是那束吸引他的光。失去光源的蛾子，重坠黑暗深渊。

    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傅子谦也发现这一点了，只不过，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当是阿凌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新环境，又要让他再换个地方，情绪难免受影响。

    收拾完行李后，小家伙就闷闷的不再说话了，公寓里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傅子谦刚把人接回来的第一天。

    哎，这也不怪小孩子，傅子谦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还得准备明天一大早开车把小家伙送到西市区，以及通知林晗，以后上课地点变了。

    傅凌来到小别墅的第一个晚上，一整晚没有睡着觉。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盯到了凌晨六点。

    爬起床来，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在田字格里画“正”字。一画就是一个小时，嘴里嚼着一半的口香糖。

    傅晓慧来叫他起床时，发现孩子已经在书桌前坐着了，惊讶的要命。心说，早就听傅子谦说阿凌学习刻苦了，没想到刻苦到这个程度。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赶紧把小孩叫下楼，楼下的餐桌上摆着丰富的早餐。

    其实，小别墅里的生活，在物质条件上，肯定是优于傅子谦那间小公寓的，晓慧阿姨也很会照顾人，安先生的厨艺还很好，昨天晚上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但是傅凌却像一只失去了信号的信鸽，找不到雁群的大雁，在这栋漂亮的别墅里，彷徨无依。

    昨天子谦哥送他过来的路上，他把上次剩了一半的口香糖吃了，傅子谦很高兴地又给了他一条。

    傅凌把两条口香糖好好放在了枕头边，刚才画“正”字时，他把那支编号为“2”的口香糖分作两半，嚼了其中一半。

    现在他坐在餐桌边，因为要吃早餐，只能把嚼得没味儿了的口香糖吐出来，仔细地用纸包好，扔进垃圾桶。

    傅晓慧对这个新儿子，实在满意得紧，甚至时不时捧一踩一，说傅子谦像阿凌这么大时，可真是把她愁得整天掉头发。

    安先生也对阿凌赞不绝口。

    安逸脾气好，文质彬彬的，很少有会让他不满意的人。

    只有傅凌在晓慧阿姨“捧一踩一”时，会小声反驳道：“子谦哥也很好的，聪明、优秀，他身边的朋友，都喜欢跟他玩。”

    傅晓慧轻轻摸了摸阿凌的脑袋瓜，“你还挺护他。”

    在西市区住了一个星期，傅凌的精神状态明显差了许多，也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吧。

    这边距离十一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早晨坐地铁，大概是二十分钟的路程。

    之前公寓离得近，傅凌早上可以贪睡一会儿，现在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起床。他晚上学习的时间又长，自然是睡不够了。

    ——家庭作业，傅凌倒是每天都完成得很快，但他会自己给自己布置额外的学习任务，比如多做一套中考模拟题。

    傅凌性子执拗，即使身上困倦得很厉害了，也非要先把既定的任务完成了不可。

    否则睡觉的时候都浑身别扭，心里就像拧着个大疙瘩，第二天做什么也做不痛快。

    就这样，小家伙疯狂压榨自己，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好不容易这三个月以来脸色养得红润了一些，这几天又苍白回去了。

    连他们吴老师都实在看不下去了。

    大课间上操的时候，傅凌眼睛睁都睁不开，东倒西歪的，差点站着就睡着了。身体也像一张纸片似的薄，它都怕一阵风吹过，傅凌就会被吹倒。

    吴老师联系了学生家长，讲明了这些情况。苦口婆心地跟傅晓慧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万不能把身体搞垮了。

    否则成绩再好也没用。

    傅女士也很自责，在和傅子谦通过几次电话之后，两人最终达成共识，还是让阿凌去傅子谦的公寓里住着，到了放寒假，再把小孩接回来。

    傅子谦再次开车到西市区来接人的时候，路上跟阿凌吐槽：“害，早知道就不白忙活这一趟了，失策失策。”

    阿凌坐在副驾驶上，听着子谦哥的话，乖乖跟着点了点头。

    其实傅凌心里知道，他之所以又回到傅子谦的公寓，这绝非偶然。老实说，他虽然一门心思想考上a城一中，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他并不是不懂。再怎么用功，他也不至于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因为身体垮了，他还怎么进步呢？他的目标又该怎么完成呢？这实属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想回到子谦哥的公寓来，他必须这么做。

    没错，从西市区的别墅重新回到公寓，这中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傅凌的有意而为之。

    无论是睡眠不足，还是作业质量下降，都是傅凌小心翼翼布置的一场赌博，他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赌晓慧阿姨会因为市中心的便利，而把他再送回来。

    加上现在他成绩突出的缘故，已经算是全年级的尖子生，班主任拿他当个宝，如果他的作业质量下滑，吴老师一定会第一个注意到。

    所以傅凌有意在完成作业时，写错一些答案，平时的随堂小测验，也故意把分数考得偏低。

    吴老师一定会把这个跟他的身体状况联系起来，然后通知家长，吴老师絮絮叨叨的说话风格，本来就很容易给人造成精神上的软压力。

    这样一来，他就极有可能能再次回到公寓了。

    而事实证明，傅凌是对的，他成功的赢下了这场赌局。就像当初顺利被晓慧阿姨选中一样。

    小家伙又回到自己公寓来了。老实说，一个人上班下班，周末独自待在家里，是挺没劲的，有个小东西在家里陪着，是一种蛮好的体验。

    何况，阿凌乖巧又听话，平时安安静静的，不像其他的中二少年一样，没事就给家里惹祸。

    傅子谦每每上了晚班回来，门口都会亮着一盏小灯，是阿凌为他留的。偶尔，他还会看到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这要么是阿凌一大早起来，去小区旁的早餐店里买的，要么就是小家伙自己动手做的。

    对了，自从那次“莲藕排骨汤事件”之后，小家伙说他要学做饭，就一直学得蛮认真。

    现在已经能熬一锅简单的稀饭，以及煎一个像模像样的荷包蛋了。

    傅子谦有时候会感叹，像阿凌这么好的孩子，应该只存在在小说里的，现实中能给他们碰上，说明他们家的人，上辈子都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人。

    大好人的平静日子过了没几天，突然在一天下午，傅子谦接到了阿凌班主任的电话，说是小家伙上体育课的时候，在一千米长跑模拟考核时，还没跑到一半，人直接在操场上昏过去了。

    吓得体育老师和同学连忙把他送到了医务室。医生检查说他是低血糖，还有一点发烧。

    吴老师赶紧打电话给傅子谦，让他来把人接回去。

    哎，傅子谦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阿凌那副小身子骨，太脆，还真的就在长跑的过程中昏倒了。

    好在这时候临近下班，今天也不需要加班，傅子谦就跟领导请了假，开车奔至十一中校门口。

    他去医务室领人的时候，阿凌已经喝过了葡萄糖，头上贴着退烧贴，人是清醒过来了，但是脸色差得跟医务室里边的墙壁没什么两样了。

    一见傅子谦过来，眼角有些发红，非常不好意思，一边软软地喊道：“子谦哥”

    傅子谦没办法，用自己另外带来的一件大衣把小东西裹住，然后把人背了起来，一路背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