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火灾
人来世间走一回，所能承担的苦难是有上限的，到承受不住时自杀就成了一种普遍的选择。
哪怕近些年全国自杀率有所下降，每年仍有20余万的人死于自杀，近200万的人自杀未遂。自杀，它不止意味生命的消逝，其背后，暗藏着更多人的苦和泪，无助和悲怆。
林希常想，如果那天周语笑没来她家，当时她没在查那个案子，或许周语笑就不会死……
周语笑是林希的闺蜜，一个温柔爱笑的女孩。
那天，她是知道林希连续加班几天，特意来给她送早餐的。
“今天不忙吗？”林希咬着豆浆的吸管问道，随手将案宗放到一旁。她这位闺蜜最近刚到法医岗实习，平日可比自己还忙。
“还好，这几天还算太平，没接到什么任务。”周语耸耸肩，目光落在桌上的案宗，随口问她：“最近在跟什么案子？”
“几起自杀案。”林希的目光也随着她落在那份卷宗上。
“自杀案有什么好查的？关怀死者亲属？”周语笑疑惑道，见她表情不对：“有隐情？”
林希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将文件递给她，示意她先看看。
周语笑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疑惑道：“现场大多无他人，有的还有目击者，你怀疑什么？”
“你看看他们的自杀日期。”
周语笑快速翻看资料：“4月4日，4月4日……”她诧异地看向林希。
“不止如此。”林希眯起眼，目光逐渐犀利：“你看他们跳楼的时间。”
“上午十一点二十，这个也是……十一点二十？”周语笑搓了搓双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一天同一时刻，很巧吧，还有更巧的。”林希冷冷道：“我们调查过死者的手机，都曾下载过这个游戏。”
四月底天气温暖，可周语笑此刻只觉得周身透着凉意。“相约自杀？”她猜测道，因为不确定声音很轻。
“我让局里帮忙查过他们的关系网，两人并无交集。而且，”林希顿了顿，继续说出自己的怀疑：“这只是我们省内近一年的自杀案例，我猜测，同一天同一时刻，其他省市还有人选择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等。”周语笑打断她，说出自己的疑惑：“如果是有人或者有团队协作同时加害他们？可资料上显示所有现场都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人证物证也都证明了他们属于自杀。可是说是相约自杀，同日同时的这两个也根本没交集……我想不明白。”
“你听过‘滨蓟’游戏吗？”林希问她。
周语笑一愣，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是游戏白痴。”
“它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戏。”林希望向资料上一张死者生前照片，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镜头里，他笑容阳光而灿烂。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男孩，选择从自己家中一跃而下，22楼，粉身碎骨。林希闭了闭眼，沉重道：“它是一款死亡游戏。”
“死亡游戏？”周语笑蹙眉。
林希轻轻地‘嗯’了一声，解释道：“这个游戏是e国的一个心理问题专家开发的，参与者在游戏过程中逐渐被控制，最终完全顺从游戏组织者的摆布与威胁，据我了解，e国已经有近200人因此自杀，而且这个游戏还在向世界各地扩张。”她说的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闺蜜脸上越发好奇的神色。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离开前，周语笑问她。
林希当时只是笑笑地摇了摇头。
——
“我没想到，一个月后，她会在家里服药自杀。”林希闭了闭眼，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她的手机，也发现了这个游戏，就在离开我家那天晚上，下载的。”
“不对。”成曜却道，点开邱淑燕手机上留下的游戏界面，已然无法进入，所有死者手机里的这个游戏程序，使用痕迹都被抹去，无法打开。“这个游戏并无正常下载渠道，她是从哪儿下载的。”成曜问道，这个，也是案子的关键。
林希摇了下头，翻出手机，给成曜看，那是一条短信，也是周语笑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
“晋安”
只有这两个字。
成曜盯着这两个字，抬头望向林希，明白了什么，问道：“这也是你来晋安的原因？”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来的，”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林希轻扯了一下嘴角：“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成曜抬手，轻轻地按了下她的头，自信且坚定：“我们会抓到他的，我保证。”
头顶上突然的触碰让林希一愣，她抬头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眸，莫名的，溃烂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抚，察觉到内心的异样，她急忙将目光收回，转向车窗外。
正值放学时间，市实小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仿佛不久前的凶案不曾发生一样。
“受伤的几个孩子都出院了。”成曜也随她望着校门口嬉闹的孩子们，将最新了解到的情况告知她：“其他孩子经过心理疏导也已经正常上学了，至于其他受害者家长们…心语那边会加强跟进。”
“会过去的，生活还得继续，是吗？”林希垂下眼，将自己深埋进椅子里，仿佛这样，才能感到安全：“我们走吧。”
成曜看了眼时间，没有异议地启动车子，却说：“你也辛苦好几天了，请你吃顿好的。”
林希蹙眉：“不用……”
成曜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笑容：“我也辛苦好几天了，想吃顿好的。帮个忙，一个人吃点不了太多菜。”
林希一愣，压下脸上的笑意，转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大通路是晋安出了名的美食节，有着本地最正宗的味道，环境也不错。
成曜选的是一家老店，老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里做了近三十年的餐饮，为人爽快也极有原则，做的菜十分正宗，成曜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吃顿饭。
看着门店招牌，林希有些恍惚。
成曜走进大厅才发现林希没有跟上，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见她出神地望着门店招牌，眼眶竟然有些发红，他蹙眉，走到她身侧：“怎么了？”
林希迷茫道：“我好像……”话语停住，她恢复神色，摇了下头：“没事。”声音冷硬。
她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成曜抿了下唇，虽心下疑惑更大，但见她情绪不佳，正想转移注意——
“成警官！”店内发现成曜的季老板大着嗓门叫道。
成曜转向迎出来的老板，扬起笑容：“季哥。”
老板一眼看见他旁边的林希，八卦地又暧昧地对轻撞他肩膀一下：“女朋友？挺漂亮的。”
“同事。”成曜纠正，摸了摸高挺的鼻子。
“你小子还会不好意思呀！”季老板调笑道，将视线转向林希：“美女怎么称呼？”
“林希。”
季老板又看了她几眼：“之前来过店里吗？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林希顿了一下，偏开头：“我前几天刚来晋安。”
“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季老板没有在意，每天店里客流量大，有些相似的面孔也是常有的事。他笑着对成曜说：“成曜，你这个同事很不错，又美又有气质，和你很搭，很配！”
林希轻咳了一声。
成曜挠了挠头，笑道：“季哥，我这同事确实很好，不过她的肚子也确实饿了，是吧，林希？”
林希很配合地点了下头。
“哎呀，瞧我闹的！快进店里，喜欢吃什么，我亲自给你们做。”说着，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店，临进厨房前，还高兴道：“等等一起喝两杯！”
“季哥这人挺有意思的。”林希道，环顾店里的装饰，目光有些怀念：“他很喜欢武侠世界？”
“不是喜欢，是痴迷。”成曜笑道，提醒她：“你等等可千万别和他聊武侠，除非你今晚不想走了。”
林希被他逗笑，虽然只是眼睑微弯，浅浅的笑，却将整张脸的点亮。
成曜愣愣地望着她的笑，突然想到一句话，微微一笑很倾城。怕说的便是她了。
两人所坐的位置紧挨窗边，往下望去，正好对着主街道，随处可见的街边小吃，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等菜的功夫，两人聊了许多，多是案子，至于私事，成曜对林希有几分好奇，每次试探聊起，她都有意避开，没再提及。
菜很快被端了上来，笋燕、八宝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突然，一阵警笛声传来，声音极响，越来越近。
林希和成曜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窗外，两辆消防车从街边疾驰而过，紧随其后的是救护车。片刻，声音随着车身消失在街角。
季老板拎着两瓶啤酒走来，显然也看到了那两辆消防车：“今年雨水比往年来的迟，这两个月火灾都好几起了，唉，可忙活坏消防队那群小伙子了。”
成曜叹了口气：“只希望没有人员伤亡。”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阎王爷要你死，你躲也躲不掉。”季老板摇摇头，将自己和成曜的杯子倒满酒，正准备给林希倒，成曜注意到林希眼中露出一丝排斥，伸手挡住了杯子。
“她开车，咱俩喝吧。”成曜道。
闻言，季老板对林希挤眉弄眼：“瞧瞧多会疼人。”说笑着，给她换了茶。
林希看了成曜一眼，拿起杯子，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杯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谢谢。”
成曜回以她一个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接着应付季老板的热情，桌上的饭菜才吃了一半，四瓶啤酒已经见了底。
林希见成曜两颊微微泛红，眼底也有了几分疲态，端起茶敬向季老板：“季哥，我们一会儿还要加班，喝完这杯就得走了。”
“这么迟还得加班呀！”季老板虽然不舍，将酒杯里的酒喝尽也没有再倒：“我送你们出去。”
林希自然地掏出手机，准备买单。
成曜一抬手，将她的手按了回去。许是喝了酒，成曜的手心温度灼热，烫的林希一时忘了挣开。而成曜因为担心她抢付，一直握着她的手，另一手则快速点开微信，支付了费用。
季老板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笑呵呵的：“成警官，以后别一个人来了，和林美女一起来。”
林希这才反应过来手还被人握着，轻轻一挣脱，抽回手放回口袋，耳廓后有几分看不明的红。
手上突然一空，成曜也发觉自己的过界，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着林希一前一后走向停车场，气氛尴尬，他正想着寻些话题化解，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局里的电话。成曜皱了皱眉，迅速按下接听。
“成队，出事了……”
听着电话里的陈述，成曜缓缓站直身体，醉意全无：“确定是死后被烧的？”
声音不大，林希却听得清楚。她停下脚步，转向成曜的方向。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仔细搜索现场，看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我马上到。”成曜挂完电话，抬头看向林希，严肃道：“景宏花园发生一起火灾，怀疑凶手是在杀害一家三口后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