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狭窄阴暗的小巷,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奔跑,浓妆艳抹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惊恐到扭曲的表情,高跟鞋严重阻碍了她的逃跑速度,她没法脱也不敢脱。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她失声惊叫,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吊在女人身后,他似乎极为享受猫鼠游戏,这种折磨女人的精神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女人被后面忽近忽远的猎人弄得精神险些崩溃,慌不择路跑到了死胡同。那人影发出似遗憾似兴奋的叹息,他侧耳听这里面的动静。
噶然而止的脚步,急促的喘息,女人崩溃的泣音,还有她绝望的求饶声。
“求求你……不要杀我……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我还有几美元……”
随着他的渐渐逼近,女人也越发崩溃:“如果,如果你不想要钱的话,我包里还有一些安全套……如果你想要,我绝对不会回头看你,求你了……求你……我不会报警的……我不会跟其他人说你的存在……求你放过我……”
终于,她崩溃了,她顶不住他带给她的压力,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用最恶毒的话问候他,问候他亲妈,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他心情越发好了。他畅想着那个女人在用怎样狼狈的姿势去咒骂他,啊啊,应该是用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一边绝望地哭泣一边用最软弱无力的言语谩骂,好似这样他就会被吓走一样。
愚蠢。他嘲弄着想,他已经迫不可待想划开那个女人的喉咙,痛饮她的鲜血了。
那种滋味一定很美妙。
这场有趣的游戏真是让人舍不得结束啊。他这样想着,却毫不犹豫踏入漆黑的死胡同。
……
我一边咳着一边脱下脚上的高跟,晃晃悠悠来到悠悠转醒叫嚣着要把我扒皮抽筋的人面前。
这人脑壳真硬。
一只手拿着袋子递到我面前,袋子里是我的运动鞋。
“谢啦!”
我接过,却不急着换,从包里掏出终端对那个男人笑。
“太好了,没有鳞片在脸上也没有被血糊住五官,而且看上去也很精神。”我高兴地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男性,围着他一顿拍照,神清气爽地把第五个幸运儿的照片上传。
至于相册里躺着那些或缺牙或龙化或半死不活的前几个目标……嗯,待会也一并传上去吧,对比产生美。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我最后再确认手中的任务全部都完成后,终于蹲下身换上运动鞋。
舒服了。
楚子航看我拍完照后打晕他,并在他身上撒了些酒,营造出送醉鬼回家的错觉。
我在一旁聊胜于无的整理衣服——是特意买的廉价货,布料薄得一撕就裂,布料的覆盖程度只能说我不太敢弯腰,很受一些做皮肉生意人的欢迎。在我刻意的逃窜下,这衣服变得更富有“情调”。
高跟也是,跑得跌跌撞撞除开演戏的成分和我穿不惯外,也有它鞋跟不牢的原因。
这个时间点大街上没多少人,但流浪汉和出来猎艳的人还是有的。
我为难地拢紧胸口的衣服,打量着楚子航思考扮演一个被暴徒强拖回家的女人的可行性。
楚子航拎着男人的后领,一脸黑线:[……你在想什么?]
我从善如流清空脑子,无辜回答:[我什么也没想哦!]
楚子航的回应是兜头给我他的外套。
也不怕我不小心把这东西扔地上。
我拽下对我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把它穿上,这件在楚子航身上刚好到膝盖的长风衣在我身上没过了小腿肚,不过好歹是把里面的衣服遮严实了。
我挽起袖子,把换下来的高跟鞋拎在手上,跟在楚子航后面踩他的影子。
因为楚子航的特殊性,我们早早申请独立接任务出任务的权利,并试着自己购买车辆和武器。除开我们不熟悉流程而有些磕磕绊绊交各种申请材料,整个过程相当顺利。
免去了一项必须考虑的因素让我的脑力负担也小了些,让我有余韵去当一名演员。
我说:“看起来我的演技没有还给教授,真是太好了。”
楚子航:“嗯。”
我:“这次的目标有些磨叽,他要是再晚一点进来我都想不出新的骂人词了。”
楚子航:“辛苦了,要喝水吗?”
我:“要要要,给我来一口!”
我:“好饿,待会我们吃什么?”
楚子航:“听你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内容跳脱无厘头,基本是我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心灵感应是很便捷没错啦,但这方法容易让人变闷。
他这个冷面阎王杵在那里,少言只会让别的迷弟迷妹大喊好帅会长真有型!我的话……
我谨慎地想:根据我刚和楚子航组队时我那时候的人缘,要是我真敢这样,不出几个小时,论坛上就会出现我狐假虎威,飞扬跋扈的新闻。
菟丝花可不值得尊敬。
于是我让自己不要太习惯言灵,练习对象当然是楚子航。为了不让我好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也半强迫地让他跟我讲白搭。
楚子航对除了任务和复仇以外的事都相当随意,于是也应我了。
他人真好。
我看着楚子航平静的侧脸,回想着他所说的混血种做预知梦的可能性。
都过去一个半学期了,也没看到实力能媲美楚子航的可疑人物。
所以真的只是个简单的噩梦?
……
还是等下个学期再说吧。
等回到车上,把人塞入后备箱,以防万一补上一针麻醉剂。我钻入后座,拿出备用衣物开始更换。
楚子航倒是很绅士地站在离车窗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即使这车贴了防窥膜),但我希望在我换衣服他能开车去还开着的店买热乎的东西,反正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在他接任务更狠的时候,我都是在车上匆匆换完衣服去赶下个场子。
——在这里感谢那些给我做脱敏训练的某些人,不然我可受不了大半时间坐车上。
我脸上还糊着厚厚的化妆品,瞄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镜中的鬼脸吓了一跳。也亏楚子航看着我这张脸居然不漏半句心声,让人不禁感叹其心理素质之强大。
我这尊容还是不要被老板或老板娘看到吧,这大晚上看到一个化着疑似万圣节妆容的人还是挺考验人心脏的。
我来到驾驶位置,亮了亮车灯示意他上来。
起步,挂挡。还没开多久楚子航就很奇怪地在我脑子里说怎么开这么慢?
实际上,经过教练的“谆谆教诲”,我深刻地意识到我跟楚子航的驾驶速度对一个连新手司机都称不上的人有多危险(当然,对校长和楚子航来说,我这速度是非常“安全”的速度),痛改前非,硬是在短短十几天练出让教练觉得安全的车速。
……虽然那速度的确挺龟速的。
我老实回答:“去考驾照了,还没适应。”
脑内忽然应景地播放楚子航短短两个月拿到驾照的第一视角的回忆,以及拿到驾照后他踩油门依旧踩到车飞起的刺激场景。
我:……
啊,这莫名的胜负欲从何而来。
[你狠。]
我默默提高车速,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待会给楚子航擦碘伏手上用点力。
带着怒气把目标丢给跟我们接线的人,我裹紧外套,自己先回房间把脸上的妆也卸了,顺带洗了澡,擦着头发等着楚子航买饭回来。
我们订的是两间单人房,尽管我们名义上是搭档,到底男女有别,要了两间靠在一起的单人房。
这家酒店的隔音不是很好。我听着另一边墙壁传来的脸红心跳的声音,心里心如止水,顺带还把从之前顺来的套放回去。
物归原主。
等我把自己收拾好再去找楚子航时,他人已经回来了。
今天的夜宵是墨西哥卷饼和海鲜杂烩浓汤,甜点是慕斯蛋糕。
我实在饿狠了,风卷残云迅速消灭完还仍觉不够。
楚子航说晚上不宜吃多,容易积食。
好吧,男妈妈。听你的。
照例安抚好他之后,我撑着脸语气深沉地对他说你用绝招悠着点,不然……
楚子航见我语气难得严肃,不由跟着严肃表情,却在下一秒破格。
我一本正经地说:“不然下次换血会很疼的。”
“没关系。”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说,“我心里有数。”
他没有。
我“嗯”了声,打开笔记本写任务报告。
都说熟能生巧,报告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样式,更何况我还写过那么多,随便找个相似的模板套进去,修改一些细节就行。
写到一半时,终端响起了短信铃声。
终端是学院统一配置的,由诺玛管控,理论上不会有什么垃圾信息发送进来。
大概率是学院发来的通知。
但楚子航的手机没有发出铃声,也许是与我有关的。
我点开手机,果不其然是学院秘书发来的信息,短信上面写着是我选修的急救课需要提前考,希望我已经做好准备。句末还不忘祝我考试顺利。
我:“……”最后一句大可不必。
我扭头问楚子航你任务接了吗?
“还没有。”
我点头,摇头晃脑地跟他说我最近几天有场考试,我明天需要回去备考。
好在这门课实操不是很难,要是按往常的情况,我只需要着重看理论的部分。只是——
我诚恳地看着楚子航:“你知道的,这门考试有一部分是需要实操,而有些课题我还有实践过。”
“你愿意做我的试验对象吗?”
回去看书临时抱抱佛脚是性价比最低的法子,这门课理论实操两手抓,得分占比平分秋色。哪怕我的确急着想回去,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苏茜一如既往地靠谱,她得到的消息比我早半天,当我在外出任务时,她已经帮我打听好这门课的考试范围,并贴心地重点划出一定会考的课题。
毫不夸张地说,我觉得她的扣扣头像在散发圣光。
我翻看几下,其中的课题我大部分都在上学期观摩过,特别是被重点划出的《安全套的几种用法》。
观摩归观摩,没有上手试过也只是一纸空谈。要是换平日里我早就在楚子航身上实践了,可这学期也不知道是因为上学期躺怕了还是从我嘴里得知我哭得那么惨的真相,他最近受伤的次数断崖式下跌,除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擦伤,我很难从他身上找到超过五厘米长的伤口。
这是个好事。我想,待会在他身上实践的时候,也不会担心下手轻重的问题弄疼他。而楚子航也答应陪我练练手感。
他很镇定:“需要我干什么?”
我拉开抽屉头也不抬:“上衣脱了就行。”
由于我对这门手艺并不特别熟记于心,我还需要教材从旁辅助。
电子版教材还是有的,只是没有配以详细的图画来更清晰直观地表明手法,不过我还是能够克服。
只是把绷带换成安全套而已,我能克服。
安全套的韧性和弹性都很不错,在手边没有足够的绷带的情况下,它是一个很好代替品。在被人追查的途中,大批量购买绷带无异于向敌人说我在这里的信号。
我目光沉沉看着他胸口发白的痕迹,手上动作没停。我简单包扎一下,大致清楚在怎样的伤势下怎么用好安全套后把它解开后,再去模拟另一个伤口包扎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酒店,还有随意扔在床上的避孕套。
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让人觉得备感不妙的词汇,但在此刻却莫名让人涩不起来。
也许是楚子航在一旁正义凛然的擦刀,也许是我一板一眼看着终端进行包扎训练让应该在午夜档上映的节目整体画风走偏,我觉得让任何一个人过来看都不会认为我们之间有暧昧。
就算是真的存在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暧昧情节。我平静地想,等夏弥来了他们就会发现,只是错觉。
只是几次吊桥效应带来的,不该有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