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宋卫东的提前归来并没有给林海棠带来多大的波澜, 她的日子稳定而规律，每日一早出门上班，傍晚下班回家, 上班的时候孩子暂时由刘细妹带着，说是带着, 其实就是跟着勇子的俩孩子满村里疯跑。
乡下人养孩子没条件精细, 孩子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用背篓背着, 往地里挖个坑，把背篓坐进去，等能走路了，小孩子就给大点儿的孩子们当小尾巴。
在林海棠的梦里, 石头和妞妞兄妹俩一生潦倒落魄, 林海棠始终很在意, 她上班没两天就去打听了机关幼儿园的入园信息, 俩孩子每人六块钱一个月, 虽然贵了些，但是能包中午一顿饭，一般包含牛奶或水果, 有时候还发小蛋糕, 最重要的是，会教读书写字。
林海棠打算过段时间就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去。
周六这天到店里, 林海棠觉得气氛不大对。
本来她和齐新芳在一起摆桌椅板凳，齐新芳头一天下班去看了部电影，正兴致勃勃地说着, 蔡永丽靠着前台桌，咔咔地嗑着南瓜子。
这时候，王经理从外头进来了。
“王经——”林海棠想打个招呼, 齐新芳在一旁赶紧拉住她，就连嗑瓜子的蔡永丽都站直身子，一把将瓜子塞进裤子口袋里。
王经理面相微胖，平时都是带着笑意，和蔼得跟个弥勒佛一样，但是今天呢，皱着眉头背着手，整个人都气咻咻的。
等王经理闷头进了办公室，林海棠小声问齐新芳：“经理这是怎么了？”
“一准是没拿到流动红旗。”齐新芳肯定地说，“每个月今天这个日子你记住了，都这样。”
蔡永丽难得地没抬杠，也点点头，“而且经理这么生气，肯定是又被东街口的拿了。”
流动红旗？
林海棠一听就觉得和评先进差不多，她看齐新芳唉声叹气的，宽慰道：“不就一面小红旗嘛，咱们尽力而为就行，别太在意结果。”
哪知齐新芳更重地叹口气，“可不止是小红旗。”
152农场在培林市一共有十来个国营饭店，光是场部这里就有两家，林海棠他们这家位于槐树街，另外一家位于东街口，所有这些饭店每个月都会进行评优，评优要考量各个方面，一个是风纪风气，另一个是比较店面净盈利。
当月最优的饭店在次月获得流动红旗，而伴随着流动红旗的，是奖励店里每个员工半斤花生油，半斤猪肉，以及五斤富强粉。
“那可是五斤富强粉啊！”齐新芳伸出五个手指，但是说着又摇摇头，“每个月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好，林海棠不劝齐新芳了，别说五斤富强粉，光半斤菜油半斤猪肉就够她心疼，这差不多是一个成人一个月的供应份额了。
不过，林海棠有些不解。
据她观察，店里的糕点确实做得一般，肉包子经常卖不完，以至于她下班的时候经常能分两个回家，但是两个红案师傅的厨艺都很好，尤其是周师傅，但凡轮到周师傅上班，店外总是要排长龙。综合起来，怎么都比东街口的生意好，怎么听着东街口经常拿流动红旗，她们店里却几乎没拿到过呢？
林海棠和齐新芳只是服务员，再怎么馋那五斤富强粉，也没什么办法，俩人说几句，又埋头干活儿。
第二日是星期天，轮到林海棠休息，林海棠挂记着四角楼村那块地基，一大早，带着俩孩子，拎着一瓶国营商店买的粮食酒和一包白糖出了门，她现在自行车骑得挺熟了，二八大杠载着俩不到五岁的孩子，半点儿都不吃力。
到了手套厂的家属院，快到十一点，有些人家已经支着炉子开始做饭，林海棠远远就看到邓芳琴围着围裙，在屋檐下起煤球炉子。
周日的家属院挺热闹，年轻人楼下打羽毛球，老大爷围一块儿下象棋，小孩儿们扇烟片、玩弹珠。
路上人来人往，林海棠停下自行车，将俩孩子抱下来，笑眯眯地和邓芳琴打招呼，“邓阿姨，忙着呢。”
她目光往门口一扫，看见一竹篮子新鲜滴水的小青菜，看着挺眼熟，心道王建设的媳妇儿又来了？
邓芳琴闻言抬头，一看到林海棠的笑脸，心里头跟点燃一串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林海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不就是因为从林怀平那拿了一百多块钱，又从她这里坑了十几块吗？
钱还是其次，关键是还把儿媳刘红霞的工作机会抢了！
为着这些，上回林海棠还没走出家属院大门，邓芳琴就和林怀平大闹了一场。
林怀平再怎么没良心，他心里总是自个儿女儿比邓芳琴的儿子要亲的，半路夫妻，哪里经得起计较呢。
俩人谁也不让谁，吵架摔东西，十几年生活里的鸡毛蒜皮都翻出来，便宜家属院的人看了一场热闹。
邓芳琴和林怀平吵完那一架以后就打起了冷战，邓芳琴不给林怀平做饭洗衣裳，林怀平发的工资票证都不交邓芳琴，各自拿捏着对方，最后还是林爱英从中说和才缓和下来。
没想到刚缓和，林海棠又来了。
邓芳琴满肚子的怒气，但是上回吵架让家属院的人听着了，最近她的风评隐隐不大好。
像这会儿林海棠往那里一站，打羽毛球的、下象棋的、打毛衣的，好些人都竖着耳朵悄悄往这边看。
邓芳琴看着林海棠的自行车，缓了好一阵才笑道:“海棠，你爸和我给你的钱是让你你贴补生活的，怎么一下子全拿去买自行车啦？”
打羽毛球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哟，能买自行车，看来给了很大一笔啊。
林海棠拍拍自行车，惊讶道:“邓阿姨，我这自行车是旧的，骑了好几年了。”说着一脸关切，还朝邓芳琴凑近了些，“您估计是老花眼啦，叫我爸带您去配个眼镜，不然越来越严重。”
可不是旧的，车架上的漆都给蹭掉了。
邓芳琴听到这话心口一堵，她结婚生娃早。现在也才四十出头，哪里就至于老花了？而且她平时注重保养，人家都说她看着只有三十几岁，也就前阵子为着林海棠和林怀平吵架怄气，一下子平白老了几岁。
林海棠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又笑道:“十来块钱可买不到自行车，哪怕是二手的，也只够买个轮胎。”
邓芳琴脱口道:“明明是一——”
话说到半截，硬是将后半句生生吞了下去。
那一百块钱是割了邓芳琴的心头肉，但是扣嫁妆这事儿说起来邓芳琴理亏，闹起来说不定林怀平还要翻旧账。
林海棠挑挑眉，难得地和邓芳琴有了一回默契，要是邓芳琴敢嚷，她还不敢说？
旁边下棋的老大爷们一看邓芳琴哑巴，顿时就听明白了，林怀平十几年没见面的女儿，邓芳琴只给人十多块钱，竟然还想搏一个大方的名声。
老大爷们摇摇头，啧，这就是后妈。
邓芳琴不敢提钱，硬生生地换了个话题，“今天家里难得买了回肉，海棠倒是会挑日子。”
林海棠想翻白眼，不就想说她来打秋风蹭吃喝吗？
“我没挑日子。”林海棠说着从车筐里拎出一瓶粮食酒，一包绵白糖，高高地举起来，声音也响亮，“我给我爸买了酒买了糖，想来就来了。”
“林怀平这闺女真孝顺。”一个纳鞋底的老大妈将针伸到头发里润一润，道:“粮食酒五六块钱一瓶哩，还得要票。”
老大妈说完，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真是个孝顺孩子。”
邓芳琴没想到起个话头竟然让林海棠得了一通夸奖，而带头说话的老大妈是书记的老婆，邓芳琴一个字都不敢驳。
林海棠不认识老大妈，但是老大妈直呼林怀平的名字，多半是大领导的家属，老大妈让邓芳琴吃瘪，她高兴得很。
她不多和邓芳琴掰扯，停好自行车，拎着酒和白糖，带着妞妞和石头往林怀平家半开的客厅走。
林海棠刚走到门口，就见里头除了林怀平以外还坐着刘红霞和她的两个孩子，另外还有个年轻男人，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邓芳琴的儿子王建设。
王建设正腆着笑脸，和林怀平说:“叔，我们一家四口实在没地儿住，您那块地——”
哟，林海棠咂摸王建设这意思，是想要林怀平四角楼村的地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拾了一天，明早坐飞机，一个胆小怕坐飞机的人瑟瑟发抖。感谢在2022-01-27 00:28:48~2022-01-28 01: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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