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周末一晃就过去了。
南蓁这几天没有睡好,鼻子也不太通气。
唔,是感冒的迹象。
办公室里,同事乔敏过来催她上午定好的图稿,见她趴在桌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关心地问:“南蓁,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睡好,困。”南蓁虚弱地哼了哼,“找我干嘛?”
“还不是早上的图咯,你做好没?”乔敏在她电脑上滑了滑,没找到需要的文件夹。
“我已经发过去了啊。”南蓁把她的手推开,扭动了一下胳膊撑着桌面直起腰来,点开邮件才发现她没点发送,“……”
乔敏一脸“我看你怎么狡辩”的表情,“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有么?”南蓁若无其事的把图发过去了,“可能感冒了,注意力不太行。”
“nonono!”乔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你可不是这两天才精神恍惚的,我想想啊哦对了!你从去年就不太对劲了。”
她压低身子凑到南蓁眼下,好好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嗯,皮肤状况挺好的,就是有点黑眼圈,眼睛还有点红血丝,看起来像哭过?
“哇、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乔敏突然一叫,周围人都看过来了。
“谁谈恋爱了?”
“乔敏?还是小南啊?”
“怪不得她拒绝了王总的侄子呢,原来有男朋友了啊。”
南蓁在公司里的话题度一向很高,她人长得漂亮,身上自带一股艺术生独有的清冷气质,个性却很随和,毕业院校也是国内的顶尖美院,据说都学了十几年的美术了。一般像她这样又有颜值又有才华的艺术生毕业后不是出国深造就是另立门户,她却出人意料地回了s市,还在创文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做起了设计,大家都很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你男朋友是个富二代?还是富一代啊?”
“富一代?你这不是骂人吗?富一代都多大了,南蓁今年还不到25吧?”
“嗐,这有什么的,躺赢也是赢嘛。”
说话的是设计二组的组长,叫于峰。他为人本来就有点刻薄,加上一直被南蓁所在的一组压着,每次来拿资料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南蓁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乔敏刚才没注意于峰也在这儿,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者无罪。
南蓁翻了个白眼给她。
于峰说了半天,见南蓁都没回应,以为是戳中了她的心事,特意绕到她身边,尖着嗓子说:“欸南蓁,你男朋友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家见见呀。”
南蓁被他吵得半边脑袋嗡嗡的疼,皱眉刚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抬眼看见老总从办公室里出来,她立刻起身追上去,“高总。”
公司年前有个和本地商会合拍宣传片的项目,按投资金额来看,这项目挺大的。项目部的同事和对方接洽了好久,一直有些细节的部分谈不拢,高总下了死命令,年前必须得把这项目的合同拿回来。
南蓁是设计部的人,按理说是没必要参与谈判的,但她竟然一反常态地主动请缨。
她是设计部新一代里最有才华的新人,高总一向看好她,现在又有这种积极工作的态度,他没理由拒绝。
得到允许后南蓁就开始收拾东西。
乔敏见她这是要走,问她:“你干嘛,下班了?这还没到点吧。”
“没差几分钟了。”南蓁背起包,风情地朝她抛了个眉眼,“买菜回家做饭咯。”
“……?”
这小姐什么时候在家开过火啊?
乔敏惊呆了,“不是、你来真的?”
“你真谈了?谁啊?别走啊南蓁、你跟我说说呀!”
乔敏一直追她到电梯口,南蓁毫不留情地按下了关门键,只留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
好奇心被勾到了顶峰却无法满足,乔敏今天都别想睡好觉了。
“……”
电梯门合上。
空无一人的狭窄空间里,南蓁瞬间变了脸色。
四周的银色将她整个人都拉变了形。
褐色的眸子里布满阴霾。
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
从答应陈厌住下的那天起,卑鄙如影随行。
但现实由不得她多想。
电梯到达一楼。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南蓁抬起眼走出电梯时,阴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淡然的坚定。
-
s市永清商会会长办公室。
秘书拿着刚得到的鉴定报告敲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章俊良的声音。
“进来。”
章俊良刚刚跟人谈完事,会客桌上还有抽过的雪茄和用过咖啡杯。
他背靠在老板椅上,把玩着手里通体玉白的茶叶罐,这里面是今年新上市的极品高山茶,一斤的价格可以在海边换一套公寓。
秘书进来,将报告放在他桌面上,“机构刚发过来的鉴定报告。”
章俊良看都没看,“亲生的?”
“是。”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章俊良还是笑了,“从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他是老陈的儿子,那种目空一切的凉薄眼神,他父子俩简直一脉相承。”
秘书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您还要再验一次?陈总那边的意思,似乎只是要我们找到他。”
章俊良放下手里的白玉罐,坐下来,“老陈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他这个人就是疑心病太重。单芳丽那种厉害女人到现在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你以为是为什么?”
“难道是”秘书说到一半,忽然被章俊良的目光扫到,他立刻脸色一变,闭了嘴。
有些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尽管跟陈朝清认识多年,他那种阴暗的性子,章俊良至今没见过第二个人。
哦不,他见过陈厌了。
那天在北部街那家ktv,陈厌的阴鸷和疯狂比起他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才十八岁,少年意气风发,态度嚣张些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都年轻过,但就算是陈朝清当年,也不曾露出过像他一样的狠戾与狂妄。那天跟他一起的那个小同学,叫什么来着,方力何?他都被吓傻了。
想起陈厌,章俊良又笑了。
他慢悠悠收回视线,十指指尖相对,下巴搁在上面,思忖片刻,说:“我们现在应该想想,陈厌为什么要让我们找到他。”
秘书愣了一下,“他?”
“明明是我们查到他现在的学校,怎么会是他让我们找到?”
他还记得当初章俊良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市一医院找到陈厌的住院信息。
“当年姓游的女人生下他之后就把他藏在乡下,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他,要不是三年前她带他在人前露过脸,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老陈有他这么个儿子。那会儿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吧,那女人想在老陈眼皮子下藏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偏偏直到现在才被我们找到,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秘书听得一头雾水,“这难道不是个意外?”
“意外?呵。”
游静云这次是孤注一掷,想以这个儿子在陈朝清那里搏个地位,结果就是这么巧,她还没彻底摊牌,陈厌就提前被他们发现。这种一前一后的巧合,不仅完全打乱了游静云的全盘计划,甚至连陈朝清的盘算都差点落空。
要说这只是个巧合,恐怕难以让人相信。
特别是那天,陈厌见到章俊良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找我找的很辛苦吧。
宽敞的大包间里,五光十色的射灯将纸醉金迷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陈厌咧开嘴角的时候,章俊良突然有种空间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过来的错觉。
那种被人锁定的诡异的逼仄感,他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只可惜,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陈厌才十八岁就有那样的胆识和气场,再看这个,跟了他五年,还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章俊良冷哼,“你啊。”
这一声略带嘲讽的冷笑让年轻的秘书顿时如坐针毡,一股子尴尬和羞愧从头烧到了脚。
他低着头等着挨训。
但章俊良只是看了眼时间,没再跟他废话,起身将手里的白玉罐子放进了身后的柜子,他冷淡的吩咐:“去叫人把办公室收拾一下,等下我还有位客人。”
秘书后背冷汗直冒,恭敬地退了出去,“是。”
-
陈厌今天放学很早,十点半就到家了。
推开门,一股焦糊的气味伴随着一阵浓烟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他心头一凛,迅速挥开面前碍事的烟雾冲了进去。
“南蓁!”
“我咳咳、咳!我在这儿。”
循着声音冲到厨房,南蓁正站在水池前冲水,随着水流的冲力,锅子里那滩不知本体的焦黑物正在水池里浮浮沉沉。
她一手用袖子捂着口鼻,一手无措地搓了搓指尖的焦炭,眼下灰一道白一道的,转头望见陈厌,她极其尴尬地笑了一下,“你回这么早。”
陈厌扫一眼有如战场般混乱的厨房,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迅速打开窗户和抽油烟机,待浓烟散去,他紧张地握着南蓁上下打量,“你没受伤吧?”
他手很大,太过紧张她的缘故,力气也不小。
南蓁有点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没挣开,“没就是菜”
她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今天心血来潮想做顿饭给陈厌尝尝,在网上找了一堆食谱,看起来都挺简单的,她选了个照烧鸡排饭,上面说要先给鸡腿焯个水,她就接了锅水在这儿煮着,正好来了个工作电话,她就上楼忙了一会儿。
“我真的就上去了一会儿等我下来,就这样了。”南蓁自己也没什么底气,说着说着,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厌看着她身后池子里的黑色不明物体,很难想象它们生前是鸡腿。
他蹙了蹙眉,“算了,人没事就好。”
他抬手试着抹掉南蓁脸上的灰痕,擦不太掉。
她大约也是被吓到了,竟没抗拒他的动作。
南蓁的脸很小,陈厌一只手就能覆盖全部。
皮肤又嫩,稍微一碰就红了。
他不敢用力,指腹轻轻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抚了抚。
分外细腻的触感让他漆黑的眸子也软了下来。
“怎么突然想到做饭?”他轻声问。
“这不是想着这段时间你都是吃外卖嘛,想说正好今天有空,所以”南蓁抿抿唇,灰扑扑的脸蛋上,唯有一双眼睛又水又亮,她有些低落地眨了眨眼,抬起来时却一顿,细眉随之蹙起,眼角生出了一点愠意。
“你又笑我?”
陈厌看着她,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现在笑的有多开心,“没有啊。”
他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南蓁怒了,鼓起腮帮子将他一推,“你给我收拾!”
说完,她脱了围裙往池子旁边一甩,潇洒走人。
陈厌被凶了一顿,但他没有丝毫郁闷,反而笑起来。
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似的,他扬声说:“那晚饭呢,还吃吗?”
吃吃吃!吃个屁啊吃!
南蓁气呼呼地砸了下水龙头。
一个小时后——
望着餐桌上酱汁浓郁的照烧鸡排饭,南蓁不得不承认有人天生就是不适合厨房。
看嘛,这么简单的东西,她都快把厨房烧了都做不好。
不甘心地挖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南蓁瞬间忘了还在记恨陈厌嘲笑她的事情,泪眼汪汪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唔!”
陈厌拉开椅子,黑沉沉的眼睛在餐厅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和温暖,他勾起笑来,“有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