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灼兰衣
“急报!”
一暗卫急奔入内,直上文轩阁三楼,进门下拜:“殿下,大理寺门前有异!”
风临正与赵长华盯看一幅舆图,闻言抬头道:“讲来。”
那名暗卫立即将官署门前事略讲一遍,风临听完稍有意外:“拉着棺去的,闹这么大?”
说话间沈西泠也叩门而入,见有人报事,便在一旁等候。
风临问:“可听见答复了?”
“禀殿下,属下折返时两方还僵持着。现下还有人再盯,若有新动向立时回禀。”
“好,去吧。”风临点头,复而看向沈西泠,“不是让你休养几天,怎么来了?”
“卑职想将在清阳打探的消息汇报给您。”
风临手上动作稍顿,未蘸墨的笔杆划停在图上。那枚玉环的事她已从子敏文处获悉,其实不必再听,但……
说不清什么心绪,也许是怕子敏文隐瞒,或是怕错过什么,风临还是将赵长华遣了出去,对沈西泠道:“说吧。”
于是沈西泠开始汇报,关于玉环的来历大抵与子敏文所说无差,但紧接着,她便提到了风临未闻之事:“卑职去清阳打探消息时,意外得知了些往事,公子家的事似乎在清阳很出名。”
风临微异,抬头看她,见她道:“大约十三年前,公子家似乎闹出了人命。听说当时他家久无女嗣,公子外祖母不满其父云氏多年,觉得他克妻妨女,欲给女儿纳侍不成,便喂药将云氏害死。公子母亲得知后大闹了一场,报了官,闹得满清阳皆知。事后不过一年,她也重病亡故了。”
“随后卑职寻访该府旧仆,得知当年公子母亲一病重,他外祖就在族中过继了一个女儿,亲女亡后,这过继女便接管了家中所有家财。听闻公子过继走时,除了身孝服,就只带走了一块遗物玉环。公子父母所留遗物私产,似也都给她们占了去。”
风临一瞬怔住,两眼睁得微圆,定定看她,耳边杂音阵阵,像有什么干枯枝条在剐蹭。
只带走了,一块玉环?
宛若遭铁爪挠心,风临胸内激痛,声调微变问:“什么玉环!”
沈西泠有些奇怪看她:“回殿下,就是那块龙玉环。”
屋子静了须臾,风临再开口时,声音很沙哑:“……好,孤知晓了。还有么?”
“禀殿下,卑职无能,只来得及探得这些。”
“这不怪你,辛苦了,去歇罢。”
“多谢殿下宽厚,卑职告退。”
脚步声渐远,随着门处传来关合声,风临突像失了力气,哐当一声跌坐椅上,两眼凝望桌面,久久未动。
除了一身孝服,只带走了一枚玉环。
他失去父母,被人赶出了家,霸占了双亲遗财,那双小小的手只保住了一枚玉环,那是他全部的念想和寄托,是那个年幼孩子唯一的、最重要的珍宝。
他把它给了她,盼着她能好好珍惜。
可她做了什么?
风临不愿想,可此刻耳畔控制不住再次回响起他的话。那一声声由他口中诉出的殿下,都化作刀子剜进她心肉。
他过得艰难,她知道的。那时她愿意给他钱财送他礼物,怎么就不愿意想一想他艰难背后的原因?
是当时自己过得太顺了吗,还是当年那条路她走的太匆忙?没能发现他的欲言又止,没能发现他笑后的落寞,没能发现他在月圆夜一次次的无言沉默。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她知道的怎么不晚。
风临一直以为,他的父母是患病亡故,而今才知,原来都是给人逼害死的。
而他,一直背负着这些活着,孤零零走进这座华京城,走进相府,走进皇城。
在被人当作工具送来送去的那千百个日夜里,年幼的他都在想什么?
她曾问过他,为何从不见他开怀大笑过。
现在她很后悔,真的不该问的。
风临深深低下头,两手难受地捂住头。知道的太迟了。现在她忽有点理解他的选择。他的人生一直是被动的,承受或许是他唯一自保的方式。
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
自责中,风临又想起那天他的声音,在从背后抱住自己前,那一声殿下。
殿下。
两个字,一个尊称,是下位者对上位贵人的敬,是区别身份的阶级金冠。作为皇女,从小到大风临听过很多人这样称呼自己,可为何……她偏偏只从子徽仪的口中听出了柔肠百转,哀婉悲情。
当听到背后传来那声殿下时,那一刻她的心随之化为柔水,什么怒、什么怨,全忘了,满心余下的唯有万般可怜,万般可怜。
正如此时此刻。
风临认为自己是对子徽仪有怨恨的,可她却从这份可怜中明白,错了。
什么情况才会觉得一个人无处不惹怜,什么才会让人频频怜惜另一个人。没人会心软陷害者的请求,谁会轻吻仇人的眼睫?
这不叫恨。
风临,你不恨他。
你只是让自己恨他。
“哈哈……”风临痛苦地捂住脸,发出极嘲讽的笑。太迟了,要怎么办才好,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关心他的身份。她不是两年前的定安王了。
恰此时,门外忽又传来急报,风临勉强提声道:“进。”立时有暗卫疾步而入,行礼道:“殿下,大理寺新异,少卿松口,允准吴千仞带人去缙王府!”
风临缓慢抬眼,嗓音喑哑:“好。新官上任,我们也去给这位吴御史送份薄礼。”
她起身道:“白青季,张通鉴。”门外立时传来应声。
“你们一人整队,一人通知仪队,套上那辆驷马辎軿车,孤更衣后与你们在府门出发。带上那个柴鑫,我们去缙王府门前等她们。”
“诺!”
-
缙王府内,风恪本在等三品院的消息,未想本该在公廨的属官慌慌张张地上门求见。
她本就心烦,放下敷脸的冰巾,勉强点头让人进厅,将欲呵斥,对方却慌忙先开口:“殿下不好了,大理寺的人不知吃了什么药,要来捉您了!”
“什么?”风恪好笑,但见对方神情不似作假,再三急告,风恪终于变了表情,唰地自椅上站起:“果真么?!”
“千真万确殿下,小人姑姐就在官署奉差,真真是要来,若有半句虚假,直叫小人遭雷劈!”
风恪眼珠登时瞪圆,微慌道:“大理寺、大……她们怎么会来抓本王?!怎么敢……”她猛然间想到个可怕的可能,脸色霎时巨变——是母皇,绝对是母皇!没有她的授意,那群东西怎么敢动这个心思!
母皇要抓我了?为什么……难道我做的不好吗……
她心内涌上巨大恐慌,赶忙伸手抓紧腰间那枚烟紫色的螭龙玉佩。
感受到玉质的温凉,风恪强作镇定,挥手令人下去,待门一合闭,立时现了原形,焦躁不安地在厅中来回踱步。现下姑姑不在,她无了主心骨,余者又都在各自官署当值,无人可商议,她岂能不慌。
正坐立难安之际,突闻得慕归雨急访,风恪如得救星,赶忙叫人把她迎进。
慕归雨甫一进门便焦急道:“殿下!在下刚刚得到消息,大理寺与御史台的人正往这赶,是要拘您审问!来势突然,听说领头的叫吴冈,正是两天前陛下点头迁到御史台的,怕是陛下的意思啊!”
风恪本就猜疑,此时听得这话,心哐当砸在地上,额前顷刻冒出虚汗来,口里连连念道:“果然……果然啊……”一时间连迈步都虚浮起来。
慕归雨面有忧急,似极关切道:“没有发慌的时间了,殿下快快给府里吩咐,若有什么要紧的、隐秘的,须得现在就着人掩藏起来,眼看人便要来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殿下要仔细打算啊!”
风恪当即回身,冲上前一把抓住她双手:“幸而有大人在,大人快快助吾!”
“凡在下所能力及,绝不推辞。”
心慌之下又被武皇一骇,风恪六神无主,此刻生怕来人搜府,便将慕归雨视作洪中稻草,把一些来不及焚毁的都托付了慕归雨转移。
只是慕归雨在听完她念叨的东西后,眼神微有深邃,面上应答无异,却追问了一句:“还有旁的么?”
风恪满头汗道:“没了,就这些文册钥匙。大人快快走吧,晚了给人看见,便要坏事了!”
慕归雨掩去眸光,连声应下,作焦急状匆匆离开了。
风恪急理完前府,又将皋鸟唤来,流汗吩咐:“你选几个稳妥人,现在立刻将祝侧夫与瑛娘送到京西的庄园去。”
皋鸟心知出事,连忙应答欲去,未料风恪脸忽阴黑下来,一把抓住她:“等等,还有一事……”
她眼中闪现阴冷的光,满额冷汗,表情却显出丝狠意:“你亲出一趟门,把子清华给吾请过来。无论什么理由,必须把他在半个时辰内带过来!”
皋鸟犹疑看着她,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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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吴千仞带着一众人来到缙王府门口时,已是近一个时辰后。她与那些人周旋许久,方得到这三十来人来此,当真心累。
自大理寺的小马车里下来,吴千仞本该先看向王府大门,可一队人马引走了她的目光,当她看清这队伍车驾后竖着的旗时,意外地停住了。
那是一幅细黑边,红底黑字的字旗,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风”字。
休说吴千仞,一道的大理寺人员在看见这驷马辎軿车时也都微愕。
在众人目光中,巨大四马车驾传来微响,两个侍卫上前摆凳,车门推启,一位着黑红两色衣袍的身影缓缓踏出。伴着她脚步声,那张冷玉般绮美而森寒的面容,一点点进入人们视野。
吴千仞一时未确定,身后却有官员意外道:“镇北王……?”
风临噙着淡笑走来,双目凛而有仪,内着乌里衣,外穿殷红长袍,腰束黑鹿皮嵌金蹀躞带,小臂束玄底麒麟金纹护臂,飒然利落。
发束紫金冠,额前戴着同为殷红色的抹额,一枚金线绣成的日轮火纹位于中间,在她顾盼间熠熠生辉。
其行走间犹如虎巡而来,尊贵威重,不可逼视。一众人等立时行礼躬身,呼道:“见过镇北王殿下——”
风临停在吴千仞三步前,看着一众人冷笑了声,有意停顿了会儿,才道:“免礼吧。”
吴千仞直身望她,才一眼就皱起眉来。
诚然,这位殿下的确姿容出众,可因着过分冷郁的面色,一身殷红倒像满袍浓血。
急着办事,吴千仞也顾不得许多,先开口道:“此时殿下在此,想来不是凑巧,下官御史台监察御史吴千仞,请允冒昧,敢问您候在此处可是有话?”
风临淡笑道:“够直接的。吴大人一惯这个风格?”
吴千仞眉头皱得更深,风临也不想浪费口舌,微微一侧身,抬手示意,白青季与一亲卫立刻压着个蒙着头的人上来。
吴千仞此刻脸都有点黑:“这是何意?”风临微笑道:“闻得吴大人右迁,孤感大人威名,特来献一份薄礼。”
说着她抬手,一把扯下那人蒙头的面罩,对吴千仞笑道:“柴鑫,两年前缙王府请来为顾王夫诊治的医士。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此言一出,四下皆变脸色。饶是吴千仞也惊了一下,瞪大眼看去,不料风临抬手挡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淡淡笑道:“别人送你礼物,你不该说句什么?”
吴千仞瞪眼看她:“为何送此人予我,您又是在何处捉到此人的?”
风临收回手,微微歪头,一耸肩道:“忘了。”
“你只说要不要。”
吴千仞脸凝重几分,此人此举无疑存险恶用心,今日等在此处怕也是有所算计,但她既担下此案,也断没有拒绝涉案要员的道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拒不拒也无甚分别。故而她毫不扭捏,硬声道:“多谢殿下美意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风临打断:“大人先别急着谢,孤亦有些小忙想请大人帮一帮。”
吴千仞立刻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么忙?”
风临没急着开口,反而朝右前方扬了扬下巴,待吴千仞顺着示意看去,她才缓缓道:“那是相府的车驾,应是有熟人来了,巧的很。孤想进去叙个旧,大人入府时,捎带把孤也领进去呗?”
吴千仞不假思索:“这不可行,您——”
“若是这个回答,那个柴鑫可就不保真了。”
吴千仞话音戛然而止,愣看向风临,正对上她浅淡的笑意。
“吴大人,考虑一下吧。”
-
缙王府内,前府某殿,子徽仪正与风恪坐于堂中。
风恪抬手一挥,示意人上茶。几个仆人上前置杯斟茶,一股纯鲜清香飘来。
茶倒完,将人都遣出去,风恪皮笑肉不笑看向他,抬手示意道:“这是吾珍藏的蒙顶石花,尝尝。”
子徽仪抬手拿起茶杯,迟疑地举在面前。风恪假笑催促道:“怎么,这茶都入不得你的眼?”
“殿下言重了,我怎敢。”子徽仪举杯到嘴边,犹豫着饮了半口,后问:“殿下急唤我来,所说要事究竟为何?”
见他咽下茶水,风恪心中石落地,一股更加忐忑与期待混杂的心悸涌出,心脏急速跳动,手心阵阵发紧。风恪暗暗握掌,看着子徽仪,忽然露出古怪的笑。
子徽仪不明所以,却也从她笑里看出不对,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对面的风恪就已缓慢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调打量道:“多么美的一张脸啊。”
子徽仪暗暗攥紧茶盏。
“多少人被它迷得神魂颠倒,柳家的女郎为它写诗,季氏的才女为它作赋,连皇室亲王也为它失度。多惹人注目……”风恪看着他,语调突然阴沉下来:“多么惹祸的一张脸。”
她手上开始使力,板着子徽仪的脸,隐有咬牙的意思:“都是你这张脸惹是生非,你要是没有这张脸……”
子徽仪感到不妙,抬手想去拉开她的手,茶盏倏尔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瓷裂炸响,子徽仪蓦地心悸,似乎就为应和这不好的预感,一股热流没来由在身体内窜出,渐渐蔓延四肢,有势大之意。
他猛地抬头,撞见风恪愈发深邃恶心的眼神,她古怪笑道:“脸红了,开始起效了吗。”
子徽仪脸色一瞬生变,当场起身就要往外跑。风恪抬手薅住他衣袍,狠力将人拽回面前。
热浪在胸膛愈盛,子徽仪明显察觉脸颊烫了,呼吸也乱起来,他胃里一阵阵恶心绞痛,四肢也渐渐失力,艰难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风恪。
“这是吾府上最烈的春|药,只消一点水化开,起效极快,药效时间却很持久。”
风恪俯下身,将他拖拽着摁在桌上,笑道:“很贵。不过给你用,就用最好的。”
子徽仪惊愕瞪她,说话时齿关都在颤:“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风恪使劲将要逃的他重新摁倒,声音嘶吼,表情狰如将狂的鬣狗,“吾是你未来的妻、你未来的主!现在不过是提前收下这份贞洁!”
她扳开子徽仪无力的手,毫不体面地去扯他衣襟,吼道:“旨意……旨意就要来了,也许明天就到!吾只要露出一点点破绽,她立刻就会扑上来!你这样无用的男子哪里能抵得住她强掳,与其看她趁虚而入,把你强占了去,不如吾先要了你!”
子徽仪吼道:“你这说辞不觉得可笑吗!”
“闭嘴!”风恪使劲摁住他肩膀,“你一个男的又知道什么,吾这也是为了你!只有这样才能保你不被她占了,吾的苦心你为什么不明白?!”
自打听见有人要来拘她,风恪便再没安定,不好的预感如鼓点一直在胸内跳,她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要出事。如果自己出事,她一定会来夺走他。
快,要快!
在她来之前,在她夺走他之前,我要把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破了他的身子,用失贞捆缚,让他一辈子都只能是我风恪的人。好不容易抢到的东西,绝不能就这样再失去,我不可以再变成笑话……得到他得到他!风临永远也别想再越过我去!就算我完了,也要让他一辈子给我守身!
手上动作随着心绪渐狂,而面前少年的挣扎也愈发激烈。
“别碰我!”
“挣扎什么,这事很快就会舒服起来!”
“风敬言!停手、滚开!”
“别叫!”
拉扯间风恪拿起桌上茶壶,强扳开子徽仪嘴,将剩下的药一股脑倒进去。子徽仪拼命挣扎,推开茶壶,还是被灌进大半。倒完,风恪一把将茶壶甩开,使衣袖擦子徽仪的脸。看到他莹白的肌肤,她按耐不住,擦着擦着变了动作。
手大力摁在他脖颈肌肤上,与其说是摸,倒更不如说是刮、是碾。感受那肌肤的细腻,风恪呼吸也重了起来:“别怕,吾会好好待你,等这回事情过了,吾仍以正夫之礼娶你……”
风恪像个看到美肉的鬣狗一样粗喘起来,摁着子徽仪两手,迫不及待俯身去亲他的嘴。子徽仪避开,她便顾不得地方,急切地去亲他的脸、他的脖子,贪食那雪色肌肤,急于解渴一样。
粗重的呼吸扑在面上,全是欲望,子徽仪被烈药如此催热,居然还在她亲上的瞬间干呕了起来。
“卑鄙……下作……”他再无法忍耐下去,顾不得身份骂出了这两个词。
谁知在这样情动时刻,两声喘息的骂在风恪耳中倒像极了调情,她爱死子徽仪艰难挣扎的样子,清雅绝色的少年被摁在身下,这让她有亵玩清月的刺激感觉。
皎白的云终于被她拽了下来,拘在眼前,逃不离,也挣不脱。
风恪激动地连吻他美丽脸颊,一只手松开,不安分地摸上他的腰,立刻就要解他腰带。
剧烈恶心涌来,子徽仪迸发出巨大力气,愤然推开她,自己却因药热失力,在转身瞬间踉跄地摔倒在地上。烈药夺走了他所有力气,感受浑身病样的红热,子徽仪无助慌乱,心凉如冰,预感自己逃不出去了,却仍绝望地向门的方向挣扎。
他伸手一寸寸往门的方向爬,指尖抠划在冰凉地砖,在看着门的瞬间,忽然哽咽道:“殿下……救我……”
是药混乱了神智,还是无助到绝望,此刻他竟祈求一个根本不在的人。
何其可笑,伏在地上呼唤一个已断旧情、视他如仇的人,可他还能呼唤谁呢?爹?娘?兄弟姐妹?当悲惊无措间,他所能求救的也仅剩这一人。
殿下,您在哪……救救我……我不想……我不想……
救我,救我殿下……
“殿下来救你了,殿下这就来救你了。”身后响起风恪的声音,她的胳膊像粘腻的绞索缠绕过来,贴在他耳边道:“心肝儿,殿下来了。”
心顷刻被拽进冰潭,他在一瞬被拖下悬崖。
身体被人半拉半扯地拽回去,抓地的指尖在挣扎间磨破,刺痛传来的刹那,子徽仪双目望着远去的门,突然颤声说出几个字:“都欺我……”
忍耐的堤坝裂开缝隙,不堪重负崩塌,子徽仪情绪崩溃,大吼道:“全都欺我!你们这样辱我!这样待我!”
室中响起撕心裂肺的喊声:“我都这么忍了,你们还这样践踏我!”
“我恨你们!我恨所有!”子徽仪伏在地上,无力地捶向地面,“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全逼我!全逼我!!”
他像条在案板上绝望挣扎的鱼,在地上无力挣扎,永永远远也回不到他梦中的海。面上异样的红令他更加悲艳,撕心裂肺道:“如果留我活着只为折磨,那为什么还要我来到这世上!为什么为什么!”
凄厉喊声字字泣血,犹如撕心诘问,活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喊恨,却是在一个即将被强污的场合,聆听的是造成他苦难的始作俑者。
话音太过凄厉,风恪诧异万分,兀地心惊,手上动作一时顿住,哪料子徽仪此时不知为何,忽而止了声,整个人在地上静住。
“喊什么!”风恪回神,咂舌道:“吓本王一跳……”伸手去将趴着的少年强行拽着翻过来,说:“知道你到底是个男孩,第一回不晓得此事,总归要怕的,但闹闹就行了!你与本王早晚要行这一遭的。”
她翻拽他时,子徽仪一动也不动,似已无生气的银鱼,人摆在地上,无声由人翻动。
美丽面容随着身子翻转到她眼前,子徽仪脸随惯性垂侧到一边,两眼漆黑望着门的方向。
风恪望着他的侧颜,不由得看痴了。只觉他此时姿态无言语可描拟,雪白肌肤又透着异样红热,糜艳万分,秀色绝伦。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此人扒开品尝,使劲去抓开他的手。
出乎意料,这回他手极轻易便被拽开,像没骨头一样。风恪以为是药效大作,令他再无挣扎的力气,心中大大暗喜,舔了下自己唇,伸手继续去解他的衣带。
她想:刚开始总要叫喊两句的,毕竟是个公子嘛,不叫反而没有意思了。只是他闹会儿也该认清形势了……
她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美人躯体,此刻全然忘了将到的危急,没吃药脑子却似在春|药中泡过,满眼盯着少年漂亮的锁骨和被腰带束住的细腰,全然不知子徽仪心中所想。
子徽仪躺在地上,眼里已没有半点光,如将死的躯体。
做暗桩不是坦途,点头那刻他已有觉悟。他可以忍耐羞辱,承受非议,但有些行径是对他身为人最后坚守之物的践踏,不行。
他可以死,却不可以受污。
有些侮辱不可忍受。
如果注定要被祸首玷污活着,还不如清清白白的死。
子徽仪目光慢慢挪到她面上,突然缓缓微笑起来,抬起已被药热得发软的手,伸向风恪咽喉。
长指上,那道金指环闪着暗光。
风恪。
一起下地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