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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章 愿欲一轻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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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陈县后,刘宠替孙坚和臧环准备了晚宴,不过孙坚急于和朱儁汇合,当天便急着向刘宠告辞,刘宠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了他,等吃过晚宴,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眼下四周动荡不止,刘宠并不放心就这样把臧环送回琅琊,所以他便安排臧环先住在陈相府邸一段时日,等局势稳定些了再送她回去。

    臧环自是知道刘宠所说言之有理,只是若这样她便就会久久不能与兄长见面,这令她非常的失落。

    自打记事起,她还没和大哥分开这么久过。如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这种孤独感,令她惶恐。

    想到这里,臧环掏出纸和笔,想写封信寄给兄长。虽说刘宠早就派了人去将她获救的消息告知臧洪,可终究是不如自己亲笔写下的文字更有诚意。

    只不过,她提起笔后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只道平安略显寡淡,若是直接哭诉却又只会白白令兄长担忧,思索半晌后,她终于下笔: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这是时下平民间流行的思念亲人的诗,至于臧环为什么会这个,那就要感谢臧洪他还在洛阳的好朋友许攸了。

    臧环在写完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末尾的角落里轻轻地署上了“臧环”两个字。

    写完后她将信装在鲤鱼信笺里,脑海里却还仍然在念叨着:“庭中有奇树……”

    想到这,臧环突然想到还缺少点什么,于是她走出了房门,看着院子里栽种的景观树木,似乎在挑选着哪棵才配得上是“奇树”。

    臧环边找边哼着:“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仿佛这样就能把目标召唤出来一样。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你是在思念你的兄长吗?”

    臧环回头望去,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少年郎倚靠在树旁,一柄比例过长的佩剑横亘在他腰间。他虽然穿着常服,手却一直死死抓着腰间的佩剑。

    他的面孔虽然稚嫩,但眉宇间透露出来的英武气质却是掩盖不住的,这种气质令臧环有些熟悉,有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佐军司马孙坚之子,孙策。”孙策只有行礼时手短暂离开了他的佩剑,可话音刚落,他便又将手放到了佩剑上,这是他的习惯。

    怪不得臧环觉得眼熟,原来是孙司马的儿子,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是啊,也不知道兄长在琅琊讨伐黄巾是否顺利,黄巾流寇们的凶残我可是亲眼所见的。”臧环脑海中闪过了一幕恐怖的画面,她只能逼迫自己尽快忘掉它。

    “我虽然没有兄长,也没有妹妹,但是我有两个弟弟,三弟还刚出生没几天,二弟才刚这么高……”孙策随手比划了两下,第一下只有桌角那么高,第二下就足足有他的佩剑那么高了,显然他并不在意他到底比划了多高:“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

    臧环被他逗笑了,没有想到孙司马勇武过人,他的儿子却这么憨态可掬。

    “如今我要留在这陈县里了,要一直待到战乱结束。希望战乱早些结束吧,它结束了我才能与兄长相见。”臧环很快又陷入了哀伤之中。

    “这有何难,我带你偷偷跑出城去,等到了颍川境内,我便寻辆马车,你自己回琅琊便是。”孙策直接夸下海口。

    孙策见她还在犹豫,又说:“不瞒你说,我这次也是偷偷跑出来的。父亲这次出征,本来是打算让我和母亲一起躲去寿春的,可是我自己寻了身甲胄偷偷跟了出来,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哈哈哈……”

    臧环见他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得信任了几分。

    “就这么说定了,明早出发前我来接你。”孙策不容她犹豫。

    接着孙策抽出佩剑,抓住最近的一根树杈,直接将其斩断,递给了臧环。

    “给你,‘奇树之荣’。替我向臧即丘问个好,就说是孙司马家的长公子特意替给他摘的,哈哈哈哈……”孙策大笑着走开了。

    留下臧环一个人在满园春色里不知所措。

    ……

    这晚的酒宴人数并不多,仅仅只有刘宠、骆俊、臧环、孙坚和他的儿子孙策。

    这场宴会比那天在洛阳的宴会要简单很多,其一陈国不比洛阳富庶,其二呢,是因为两位主角刘宠和孙坚都是武人性子。

    武人的宴会不比那些官宦文人,讲话平白直叙,没有明枪暗箭,也没有那些喧宾夺主的音乐和歌舞,有的只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种宴会的氛围倒是率真洒脱,令人舒适的多,臧环对这一点深感认同。

    席上孙坚和刘宠相见恨晚,渐渐的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此刻刘宠不是尊贵的诸侯,孙坚也不是卑微的司马,有的只是一对情投意合的莫逆至交。

    孙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臧环身旁,给她倒着酒,却被臧环拒绝了。臧环并不会饮酒,臧洪告诫过她,喝酒会使人沉沦,虽说臧洪自己也没少喝。

    孙策在她这里讨了个没趣后,他又悻悻地去给骆俊倒酒,骆俊接过酒尊一饮而尽,孙策见状又要给他填满。

    这时大醉中的刘宠却突然哭了:“文台啊,我也想像你一样去颍川讨平黄巾,可我身为陈王,非有召不得离国,只能在陈国空度岁月,白白浪费了我这一身武艺……”

    大醉之下,他并没有自称孤。

    臧环看着此时这个哭丧着的颓废醉汉,她又想起了前日里,那个战马上舞着长槊的玄甲将军,她把两个形象重合到一起,一股来自心底的强烈哀伤弥漫了全身。

    自古男儿立志学霍去病封狼居胥,学窦宪燕然勒石,而刘宠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坐在金玉的囚笼里等待腐朽、等待死亡,这倒不如一开始就学琅琊王刘据那般荒淫度日呢。

    就像不久之后的另一位陈王一样:

    愿欲一轻济,惜哉无方舟。

    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当然臧环并不认识另一位陈王,她只是不禁感叹道,百姓和流民有属于自己的苦难,诸侯和将相们也有属于他们的忧愁。她虽然没见过嘉福殿的那位天子,不过想必他也并不会快乐。

    唉,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命运很公正地玩弄着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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