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消失的光亮

    梁秋回到家就把自己封闭在了屋子里。

    屋门一关就是三天。

    这期间她没有打开手机，也许打开了也不会有人联系她，也或许便利店那边会有人催促她上班，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做那些事了，所以她拒绝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饿了也不出门，将就着吃几口先前买的零食再灌一肚子水就能管一天。如果不是胃里空得绞痛着难受她连零食也是不愿意吃上一口的。就是不想吃，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睡觉，闭着或睁着，躺着或趴着。

    怎么忽然觉得活着这么累呢？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我还剩下什么？剩什么？

    梁秋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许是这几天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她的眼皮都是红肿的，双眼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只差最后一步行动，她就会与这个世界断掉任何联系。

    这个世界的声音和颜色，还有这个世界的味道，真是寡淡又无趣。

    “我的满满，你在哪里？妈妈还想看看你……”梁秋微张的唇上已经干裂出一片片白色的死皮，她的口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可是眼神却不知道已经飘向了哪里。她缓缓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后又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似乎又睡着了。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就这样又过了三日，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了。梁秋此刻像是一个流浪的乞丐，她的头发脏乱，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显然这几天没有梳洗。

    胃里绞痛得难受，她想着就这样痛死了算了，忍着这样的痛又过了一日。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就是往厕所走两步也觉得辛苦异常。上厕所时坐在马桶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因为她觉得起来很费力。

    但是她又想到万一自己死掉后被人发现自己的尸体连裤子都没提起来还是光着屁股的那样的话她死后的魂魄都是要把自己恨死的，于是她又费力的提起裤子往房间里走去，然后又倒在了床上。

    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是很有礼貌的三连击。

    梁秋听见了但是并不想搭理。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往客厅的方向抬。房门是开在客厅的，而她睡觉的卧室挨着客厅，客厅和门外的响动她能够听见，毕竟这个老小区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

    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三连击，只是这次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些。

    “咚咚咚……”这敲门声是没完没了了，梁秋扯过被子把脸蒙起来也把耳朵蒙起来，她觉得太吵了。只是被子的隔音效果也不好，蒙起来后并没有让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变小，她反而觉得那声音像是打雷一样在脑子里轰轰作响搅得她的脑子一阵阵的烦躁起来。

    “好吵……”她吐出两个字都有些费力，可是为了让这吵闹声停下来她不得不用掉全身的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几日不进食的她也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脚刚下地正起身的时候就摔倒了。

    摔得倒是不疼，就是不想再站起来了。

    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变成了拍门声了，在那一下下急促的拍门声里充斥着某种不安和狂躁。梁秋心里觉得有些无奈，可同时也隐匿着某种不知名的期待。只是她下意识把这种期待看作是不耐烦，是正干扰着自己走向死亡这条正确道路的不耐烦。

    她在地板上艰难地扭动着瘦弱的身体，一点点往客厅的方向爬去。

    梁秋已经爬到客厅了，可是门外的拍门声却停了下来。于是她也停下了往前爬的动作，她抬起头迷离着双眼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然后把眼皮垂下来把脸贴在冰凉的地砖上闭上了眼睛。

    就是觉得好累啊，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她只想睡觉，不想再动一下。

    于是她就这样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没有了任何动作。

    连时间都已经安静下来不再一下下的转动了，门外也格外的安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了对话声。

    “确定你朋友住的是这家？”

    “有七天都没联系上？”

    “你先别急，我再敲门看看。”

    然后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敲了一会儿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安静了一瞬忽然变得喧闹起来。有各种脚步声冲进了客厅，也有各种短暂的对话朦朦胧胧的。梁秋的意识不太清醒，但她知道自己的家里闯入了好些人，具体是谁她不知道，因为她的眼皮太重了睁不开。她感觉自己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落入了某个结实的后背，这后背真踏实是谁的呢？你是谁呢？她很用力的睁眼可怎样努力也睁不开。

    然后她放弃了这个行为，算了不用知道了，她在那后背上彻底睡了过去。

    黑暗中有一缕光亮渗透了黑暗，然后她在那一缕光亮中看见了小小的满满。小满满站在光里摇摇晃晃着朝她走来。她挥舞着一双小手张开口喊着什么，从口型上分辨出应该是喊着妈妈。只是梁秋听不见满满喊出的声音，她有些着急于是也大声喊着：“满满，满满，我的宝宝，宝宝。”只是她喊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喊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往前走两步，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

    伸出双手往前推，那东西像是一道透明的薄膜，有些弹性。

    再加大力道往前推，那薄膜就被挤压着往外突出了两个手掌型的鼓包。梁秋把脸贴了上去，脸被薄膜挤压着变了形。她再把整个身体贴了上去，薄膜就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鼓包。

    梁秋整个身体用力往前挤着，可是她的身体像是水做的一样全身的力气都在慢慢地流失着，她推动薄膜的动作越来越缓，幅度也越来越小。

    好半晌后她把脸从薄膜上收了回来，只剩下双手轻轻地贴在薄膜上。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满满已经不再往自己这个方向走了。

    梁秋的眼睛像兔子一样通红通红的，可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听不见的名字，那是她女儿的名字，“梁圆满，小满满，宝宝，妈妈的宝宝……”

    远处的满满似乎也听不见妈妈的呼喊，她的眼睛变得有些迷茫，好像已经连妈妈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那光亮把她的身影照得雪白雪白的，好似周身都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刚才妈妈站立着的方向，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妈妈的身影。

    小满满转过了她小小的身子在光亮里摸索着往反方向走去，她的身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地她整个儿都被那片光亮吞噬了。

    梁秋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满满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而那片亮光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小，视野已经是模模糊糊的了，在她的世界里黑暗再次降临，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有麻痹的感觉传来，胃里的绞痛让她的眼睛开始剧烈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