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中(二)
关于和白雪的友情,她一直觉得神奇。
一天下晚自习,大风呆在她的床上和她说话。白雪这时串宿舍来她们宿舍玩,看见她和大风也脱了拖鞋爬上她的床,12米宽的小床顿时变得狭窄,她们说着话直到熄灯。大风摸黑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去了,她们的床挨着。而白雪没走,她留下和她挤在一张床继续说悄悄话,直到她们睡着到第二天。
白雪说喜欢和她玩,说她笑起来很好看。
那样的年纪被夸毫无疑问使人飘飘然,何况白雪于她而言就是权威和信仰。她感觉白雪真的喜欢她,恰巧她也很喜欢白雪。她很高兴。
不久,白雪换了宿舍和她们住到了一个宿舍。这时和白雪、大风还有表姐四人的友情基本建立。
第一个学期尚未结束,她们四人已是形影不离的形似穿一条连体裤。任课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都清楚知道这回事。一天上语文课,易晓讲四朵金花,略微停顿,“白雪你们四个哟,是我们班的四朵金花。”
若说她们都有自己擅长的科目,那白雪擅长的一定是语文;她背诵课文很快,作文立题很别致、文笔又流畅。易晓欣赏白雪,“金花”白雪当之无愧。可对她来说,可能只是性别极配。但她还是很高兴,既有被夸奖的原因,还因为她和一个她满心欢喜的人并列在一起被人认可和注视。
一个男同学课后戏谑她们是“疯狂四人”。比起易晓说的“四朵金花”,班上的同学更加认同这个名字,“疯狂四人”的绰号开始不胫而走。
开学后选班委,她成为了生活委员,也就是管后勤的。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好。在初中有走读住读之分:走读回家吃饭睡觉,住读的就在学校吃饭睡觉,吃饭有饭票。饭票要买,价钱不等。她平时的任务就是在吃饭前将饭票分发给班上同学,然后安排大家课后打扫卫生。因为简单,她做得得心应手。
另外,大风是班长、白雪副班长,而表姐是学习委员。
作为好朋友,成绩不错、年轻气盛、又是班上的一把手,她们可谓春风得意。
还记得吗,那样纯粹的时光?
她们班有两个男生,名字一样,都叫安平。为了区别他们,她们分别叫他们大安平、小安平,绰号来自身高。
十二月的第二个周末,她和白雪去小安平家探望他。小安平摔坏了腿打了石膏,已请假在家一个月。原本谭昀恵让大风和白雪代表全班去看望他的。可是大风家远、周末又要回家,谭昀恵就让她和白雪去。副班长和生活委员代表全班也于情于理,同时也因为她和白雪离家比较近的缘故。
班上每人凑了一些钱,她们用这钱买了些水果打了个车去到他家。这天天气不错,虽然是冬天,可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和白雪到的时候,就看见小安平和他妈妈外婆在院子里晒太阳。
“同学们知道了你的事,特意捐了一些钱,希望能帮上一点忙。也祝你早点康复,回到我们中间来。”白雪把水果和剩下的钱一起递到安平妈妈的手里,大方得体地措辞。
白雪这话说得有板有眼。她还那么好看,可见易晓喜欢她不是毫无道理。让她说她一定说不出来。她的白雪啊,她也很喜欢她。
安妈妈接过东西,从屋里拿了凳子给她们坐,又转身拿出水果招待她们。
白雪坐下来,和小安平说话。她跟着在白雪旁边坐下,注意到安妈妈转身时悄悄擦眼的动作,还有她的声音都几乎哽咽了。他们家不是很富裕,听说为了小安平的腿花了不少钱。但愿小安平能早日康复。她收回偷看安妈妈的视线,默默听着白雪和小安平的对话,在心里暗暗地想。
十点左右,安妈妈煮了汤圆让她和白雪吃。汤圆里加了两个鸡蛋。但凡家里来了客人,她外婆总会煮汤圆和鸡蛋给客人吃、或者是一顿丰盛的饭。
她和白雪推迟不了成人的热情,恭顺地吃完后又注意到安妈妈在厨房忙前忙后,那是在准备午饭。她和白雪胃口不大,一碗汤圆已经让她们吃饱甚至是撑了。她是迟钝,但不是傻。来之前虽然明白这是一件庄重的事,可是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特别隆重的招待。
她和白雪开始手忙脚乱,诚惶诚恐了。考虑到谭昀恵交代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想在麻烦小安平的妈妈,她和白雪和同学的妈妈打了招呼后逃一般地离开。
她们也只是在学着长大。
学期末的时候开始复习考试。因为是寒假,毫无疑问大家都深谙好的成绩是决定过年红包大小的因素。
表姐平时能和她们一起玩闹,但一到考试就很正经,开始不分昼夜看书,除了吃饭睡觉。
“表姐待会吃了饭我们去打乒乓球啊。”
“不去,我要复习。”
“表姐待会我们去买零食吃啊。”
“不去,我要复习。”
“表姐别看书了,还有很多时间复习啊。”
“不要,我要复习。”
……
大风说表姐就是个书呆子。所以后来懒得废口舌,考试时候的活动都不会叫她,反正她也不会来。她要复习嘛。
放假后,她和她的好朋友们暂时分开了。除了表姐,因为她们是邻居。
不过表姐吧,不仅寡言、对学习一本正、而且还很宅,放假回家后总在呆在家里,除了看电视、就是写作业。表姐从来不会去找她玩,哪怕走路去找她只要一分钟。不过谭江也不介意去找她。不管什么时候,表姐家总有吃的。不过她家也不缺,何况过年零食瓜子糖果就更多了。
她在表姐家,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玩跳房子的游戏。她和表姐都喜欢玩跳房子。
很快到了春节。
年里她去表姐家吃饭,因为她外公其实和表姐的爷爷竟然是兄弟关系。所以她们不仅毗邻,还沾亲带故。她看见表姐把头发拉直了,顺溜地扎成马尾在脑后。很新奇、也很好看。
“你拉了头发呀?”她一眼就注意到表姐和平时的不同。
“嗯。我妈妈带我去的。”表姐开心地回答。
“哦。那很好啊。”她几乎艳羡地说。
到了年后,她用不多的压岁钱也去理发店把头发拉直了。
有一天表姐从别处探亲回来,在路上看见她的头发也变直了,
“哦。你也拉头发了。”陈述的语气一板一眼,没有一丝疑问或者惊讶。表姐仿佛有和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
她没有见过表姐冲动或者激动的时候。
开学后,她回到了学校,没和大风还有白雪说她头发拉直的事。因为她头发太软,没多久已经又还原成原来的自然卷发了。她的头发是自然卷。
但表姐的头发却还很直,仍然顺溜地扎成马尾束在脑后。
“你头发又弯了。”表姐陈述。
她无奈道:“嗯……”稀缺什么,就更想要什么。那时流行直发。白雪的头发很早就拉直了,表姐随后在那年春节拉直了头发,而大风虽然没有跟风拉直、但她的头发原本也是直的。明明她做了努力,可还是四人中的异类。
大风听了开始笑,接着是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头发直过吗?”
……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然后各科开始收寒假作业,上课。
“大风,你英语作业给我抄一下嘛。”
“好啊。十块钱一抄。”
……
“谭江,你历史作业给我抄一下嘛。”
“好啊,十块钱一抄。”
……
“白雪,你语文作业给我抄一下嘛。”
“好啊,十块钱一抄。”
……
“江宜绪,你数学作业给我抄一下嘛。”
“好啊,十块钱一抄。”
……
对了,表姐的名字叫江宜绪,而大风的名字是戴枫。
这天星期五,放学时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会下雨。她收好东西要准备和江宜绪回家的时候,大风叫住她,
“你明天、或者后天会来找我玩吗?”
“恩,我一定来!”她重重点头表示会的。
“那明天下雨,一直下雨呢?”大风有些焦虑,蹙着眉头不放心地又问。
她看见大风眼里有疑惑和担忧,那是她很少在大风身上看见的因为不确定而表露出来的踌躇。
“下雨我也来!我回去了啊,明天见。拜拜。”她挥挥手,和表姐一起背上书包回家。
“恩。你一定要来啊。”
大风没有回家,说她的好朋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她周末会呆在那里。
“好朋友,为什么除了我以外她还有其他的好朋友啊?”虽然答应了周末会去找大风,但心中有没有问出来的疑惑。
也能想到大风理直气壮地回答,“每个人都会有好朋友啊,不止一个好朋友。”她会嘲笑着说她太傻。傻里傻气。
青春啊,除了奋不顾身也就是傻里傻气还能可歌可泣了。
可是她只有大风、白雪和表姐。她没有别的好朋友了。
真希望她们没有别离、一直在一起,哪怕她们会有除了她以外的好朋友。
夏天开始,运动会也开始了。运动会被期待是因为不用上课。她身体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还是又瘦又小,所以没有参加项目。和大风、白雪、表姐在几张桌子搭成的简易后勤处打杂,写写口号振奋一下班上参加活动的同学们,准备热水泡好葡萄糖在长跑终点守着力竭的人。
而大部分时间是买了零食边吃边聊。
即使是初夏,在中午十二点也会被太阳晒的头晕目眩,飞扬的尘土更让人喉咙发痒。
而这年,学校计划扩大招生,随之而来开始修建新宿舍新食堂和塑胶操场。
这时学校只有一栋宿舍楼,计四层。因为住宿的人不多,所以男女混住。下面两层是男宿,上面是女宿。她们从二层上楼,二楼有一个天桥,连着宿舍对面的操场。也就是开学初拔草的那个草地。
学校的格局是这样子的: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遥相对望,中间是操场和连接着可以通行的长梯,学生宿舍左右侧分别是食堂和厕所,其中的过道遍布着脏水油啧和臭气。状况可谓惨不忍睹。
下课后厕所人挤人,食堂脚踩脚。所以每到中午下课她们总是百米冲刺奔赴食堂。即使是这样,每次去食堂都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伙食可谓惨不忍睹,每天下午和周末学生返校时尤甚,因为都是剩饭剩菜。但是因为学习用了脑,饥饿感战胜了不太好的味道,所以没办法只能选择吃。
打完饭她们常常在食堂外的过道上站着吃饭,很少有空座位,去晚了甚至可能连容身之地也没有。因为食堂很小,这也是学校修建新的食堂的原因。
食堂环境也不好。如果到的晚了,地上是早到的同学丢弃的肥肉菜头之类,沾上灰间或被人踩上一脚十分恶心。
后来渐渐习惯。大风吃饭很快,总是第一个吃好。受外公吃饭时细嚼慢咽的影响,她每每都是最后一个吃完,哪怕后来刻意加快速度也追不上大风。
大风总会在一旁抬着空碗等她,一边不耐烦地催促,“谭江你能不能快点,受不了你慢悠悠吃饭的样子。”
饭后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初一这年她们教室在一楼,所以她们会在这个空隙在教室对面的树荫下围在一块聊天。虽然还是初一,处在初中食物链最底层,可因为张扬的性格,她们四个人目中无人的高傲满到快要溢出来。
下午吃过晚饭她们会在操场散步。无忧无虑的时光啊,四个人走成一排,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最后就只剩她们几个。
好像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已是过往如烟。
有多快呢。一瞬间就事转物移,她们找不到原来的位置。
有不成文的惯例是每学期组织放一次露天电影。起初当然是不知道,后来次数多了,就慢慢地摸索出了规律。
当要看电影的时候,下午就会有人把投影仪的装备拿出来开始准备。电影会在七点左右开始,题材很健康,样本戏,可是在那个年纪是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电影的。
很无趣。又不得不抬着凳子到操场规矩地坐上两个小时,等到电影结束再将凳子抬回教室,然后回宿舍休息。
电影开始大家都坐着安安静静地看,谭昀恵也在后面站着看,不久就不知道去了哪。大家开始叽叽喳喳,拿出自己事先买好藏起来的零食吃,或者不安分地走动。除了个别很乖的会坐到最后一刻。她也许是好学生,可是大风一定不是。大风比较大胆,不肯循规蹈矩。她喜欢白雪,而对大风是近乎崇拜。
大风总能带她做不同寻常的事。她们会溜到操场旁边爬树,那里黑不溜秋,有一棵树,虽然低矮,可是粗壮好爬,她们经常爬上树玩。树旁边生长攀附着一大簇金银花。一到夏天就不要命地开,每每经过都会嗅到金银花清浅的味道。
金银花泡水喝能消暑,彼时月光盈盈,旁边还有银幕的光,她们借着细幽的光摘金银花。可是第二天起床她发现它已经枯萎了,没有芳香,也不再美丽。最后只能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