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眼前路
外面小雨连绵，将未入云中的阳光藏得都柔和了一些。
脚步带着泥水声靠近，一阵敲门声响起。
随着门缝透过光亮，刘渐一时间眼神有些呆愣住了。
未曾想过芮珏居然是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门外的芮珏已经披散下了长发，就算当时割掉了一部分，发丝散落下来依旧是过了肩，细密的发丝被光照得有些发亮。
本来长期沾着泥泞的脸庞，被洗净后，此时能看见鬓角有着浅浅一层的绒毛在随风摆动，脸上皮肤更是细致白嫩。
高挺着的鼻梁带着眉角间的英气，更是衬托着女生男相的独有美感，此刻闪动的瞳中带着些许的哀伤，衬着脸颊上淡淡的微红，更是让人升起一种保护欲。
刘渐喉咙滚动了一下，芮珏直接跨进来问道“怎么？昨日让你害怕了？还是忘却了我本为女子身？”刘渐听着熟悉的声音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那倒不能忘也不敢忘，无论何身，都有着不让须眉的魄力。”
“你知道割发意味着什么？”
一拍脑瓜子刘渐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表示决心，可能还代表着奉道？问题无论为何计定已死，所有的事不都应该解开了嘛？”
芮珏再次拿出短刀轻弹一声，嗡鸣声起，突兀的将其一拍在桌上眼中的神色从哀伤变为了坚毅，嗓音轻响“虽为女子，万死不若一声响，血流得多些又何妨。”
血液顺着芮珏的指尖流了下来，刀锋将手上划出了细细的口子。
“要是当时不曾见你该多好。”刘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已经遇见何须多言。”
她接着说道“我芮珏认定的人，从不会变。”
“看来还是遵循着陈明的意愿。”刘渐有些失望。
“即为女子自当负阴而抱阳，照亮不了眼前路，至少能留盏身后灯。”此刻芮珏盯着刘渐。
“自可照亮眼前路，何须身后灯。”
“非我，而是你。”芮珏手指出时，老茧在虎口显得格外刺眼。
“封建的穷讲究。”刘渐有些不屑的呲了一声，“不干，何如？”
“你能跟着我一辈子？”芮珏眉眼上挑。
“不能，你这总不能一直以死相邀吧。”刘渐摊手
“你担心我的死，成了你的累赘？拼死拼活拼出一帮子人，拼出这阶印。只是单单为了在这数次低声下气求你？”芮珏将阶印紧紧抓在手中，鲜血让上面的蛇形更为灵动。
刘渐低着头嘴中微微张了张，手开始有些颤抖“不想再让身边的人死，有错嘛？有错吗？”
“比一场吧，若我赢了我死，这结印正好归你，输了，断发代首，从此便再无陈明芮珏。也算是，遂了你的愿。”芮珏仰着头带着那股熟悉的倔强，眼眶微微红了，其中晶莹闪动。
“行了，如你所愿，怎么个比法？”刘渐有些不耐烦。
“自是全力相向。”
九阶官印的力量向芮珏涌去，发丝飞舞，本就破旧的小屋在两人力量的对碰下，一踢一踏，应声倒塌。
短刀凌厉，借着阳光的反射有些耀眼，出刀迅捷，连绵的雨水都被斩出一个豁口，血液溪流，为这场打斗新添了一抹颜色。
横步腰斩，踏泥如溅浪，刘渐挡得也是有些吃力，偶尔吃上一两刀，也并未伤及要害。
这哪是全力相向，刘渐看到的是置之死地的搏命，无奈从腰后拿出了擎天，刘渐已然不是只会使用蛮力的小子，道士和运的逸散，难免会留有一些技法在脑海之中，只是未经实战罢了。
出棍直顶试探，芮珏根本不防，单手拍棍，缠绕而上，俯身向下，泥水溅脏了裙摆，刀闪动耀眼，直扑刘渐腰腹。
多有无奈，刘渐只得扭身上撩，架住翻身至前的刀芒。
触感多有不对，刀锋再次闪过。
雨透心弦，击落了刘渐过肩的一缕发丝，如洪流冲击中的帆船，摇曳至这黄土地上。
不知何时芮珏已经换手握刀，左手小臂下吞吐着锋芒，无不告诉刘渐，已经败了。
再度出刀，这次确是横对自己脖颈，刘渐阶令亮起，不过一瞬，握住了短剑“商量个事儿。”
手掌的血液顺着刀身往下淌着，滴答声起，话语急促“我为眼前路，你为身后身，如何？”刘渐自琦玲后再一次被人拿捏，依旧是女子。
芮珏展颜一笑。“是为女子，当为里子。”
听到这话，刘渐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将握刀的手松开。
摇了摇头，收回了擎天，好似也不用那避水珠，刚才还淅淅沥沥的雨日，现天空已然放晴，地面上蒸腾的氤氲，缓缓上浮着，俩人汗水夹杂着雨露，对视过后，扭头共同望向那深宫之中的方向。
“你得记着，我为眼前路，路未断身不可死。”刘渐语气有些强硬。
“表不存，里又何在？”芮珏依旧强硬回道。
“你说，你若为男子该多好。”刘渐有些没得办法，叹口气说道。
“为男子，可不若女子这般无所顾忌。”芮珏眼眸闪动倒是大方。
“你这么说，倒是我狭隘了？主簿之事你终归是难”
“无愧于心？”
刘渐点了点头。
“问心无愧又何如，有愧又何如。劝不动想劝的人，还不能做想做的事？”
刘渐点了点头“这倒是受教了。”
又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笑陈明，笑他男子不如女子，笑他未看见有你这般的身后灯。这不该笑嘛？”
“人各有志，你这才是迂腐吧。”芮珏讽刺道。
“只是突然想起，镜花水月，人死灯灭。若是人死灯灭，镜花水月可不过是脚下的泥泞沾了鞋，你说呢？”
见芮珏并未回应，刘渐环顾四周接着说道“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再找间屋子。还有这身打扮，看着还真是不习惯。”
说完刘渐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芮珏望着鞋上的泥渍有些出神，短剑竖立，血液滴入了这将天空放置于地面的水坑中，步履划过带起泥土，倒影模糊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