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内疚
常叔公不由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场争端,据说那时还在皇室之中,皇室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气运,引起外部争端时,武功高如同疯子般倒戈,对着效忠的皇室大打出手,那一次老头如同真仙再临,一众皇室居然都对老头奈何不得,最后不知是何人出手,一箭将武功高髌骨穿透,钉在墙上。
出殿后,常叔公亲眼看着这个疯子,直接强撑着把自己身体撸起,凭借着他缩土成寸的仙术,将那世人谓之为仙,身躯上啃下了一块血肉。不过那次之后,老头终究是败了,成了现在的瘸子,成了一个不在乎世事的傻子。
只是喜欢拄着拐跑来跑去,任何人喊他瘸子也不在乎,好似那拔了牙的老虎,成了一只邋遢的大猫,没事动手动脚,却是怂得不成样子,野兽被驯养了二十多年,哪还敢露出獠牙。常叔公忘了,忘了他依旧是能一人能将皇宫搅得天翻地覆的老虎,就算被折断了爪牙,力量依旧健在。
这段回忆如放电影般从脑海中闪过,待常叔公回过神来时,武功高化作一阵风般从尹达身边飘过时,尹达汗毛倒竖,冷汗瞬间将衣服浸湿,就算这次的棍棒不是对着他。感受到这实质般的杀气,这时的常叔公身体已经被汗渍浸湿,单手撑着自己往后挪了一些,另一只手举着锤子示意常叔公不要过来,瞳孔都有些扩散。
这是老头如劈柴般卯足了劲,一砸,常叔公仅剩的锤子挡下,但是这棒势沉力大,常叔公依旧是难逃胸骨破碎的命。常叔公嘴中吐着血不断嘟囔着“不要。”眼中尽是祈求之意,此刻心中满是后悔为何会如此轻视于他。二砸,常叔公拿锤的手臂缓缓垂下,眼神单单看着尹达,寄予着某种希望。三砸,常叔公嘴角溢出了鲜血,抽动了一下和他的黑虎同样在此地断了声息。
此刻的尹达双腿如同注铅一般,无法动弹,裴有皱褶的脸上更是布满了冷汗,当老头往回走时,都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嘴唇有些抖动,脸上俱是惊恐之色。老头嘁地一声,对在场的人表示不屑,而尹达被老头吓得直接往后坐下。
老头并没有继续动手只是扛起刘渐,一阵风起,遁到了远方。在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老头将刘渐轻轻放下,双眼一翻栽在了刘渐身上。
待老头走了一阵后尹达才缓过神来,小声地对裴有吩咐,将这里的人全杀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到四周的血流了一地,尹达才将常叔公的身体扛起,放在裴有追回的马上,慢慢骑着回了监察司。裴有在路上依旧难拿起他的经轮单手转动,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听着马蹄声。
此时天刚蒙蒙亮,凌乱的尸体横竖在地上,第一缕光蒙蒙透过树林,打在添香未闭合的眼眸之上。睫毛上挂着的最后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地上,如同炭火中滴入的水滴,溅起一圈灰尘,掩埋在这世道之下。
尹达在回到府中之后,立刻向监察司主簿发去了消息,说是匪寇再起已追出城外,唯有裴有与自己杀出重围。随后便辞去了自己的职位,将自己的阶印留给了裴有,自己则回首府常安,尹达连主簿相邀的送别饭都未应答,而是当晚喊来裴有到自己的府上。
司长府内,尹达对着手绑绷带的裴有说道“叫你来事有三,其一,今日之事,不可泄露,若是司内之人不懂,你便让他明白一些。其二,你在此地看守,出兵剿匪时,你必须带队人马,于贾府找出更多刘渐消息。其三,司长之印交付于你,待事成之后,来常安寻我。”
裴有顿时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语,自己努力了半辈子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天成了。因而对尹达行礼表达自己的忠心“司长如此看重于裴有,裴有定不负司长所托。”说着又是一拜,尹达兴致有些不高,摆了摆手说了句“莫让他人知道刘渐之事”,就让裴有退下了。
尹达开始奋笔疾书地写了几封信传出,待书信让侍从拿去后,吹了声口哨,暗处便有影子现出,尹达低语几句,当晚便趁着夜色,出了监察司。
战斗过去数个时辰后,刘渐被一阵疼痛刺醒,后背一动,更是疼出了冷汗。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老头,还是将他扶起靠在树干上,这时打量着四周,发现尽是树木,更是难以分辨方向。刘渐尝试着咬牙往前走,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却疼得刘渐直吸气,内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是肋骨有些断裂。
刘渐只能扶着树木让自己好受一些,但是一停下来,脑中又开始回忆起添香死去的样子,看着她脸上的泪珠,刘渐不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本就钝了的剪刀插入身体,但是怕血流失的时候疼得蜷缩了,又用力往自己的脖颈来了一刀。
刘渐自责得牙都快咬碎了,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贪图一时的享受,把小姑娘带了出来,她应该活的好好的吧。如果自己当时能带着她,也不至于让她受着此般凌辱吧,如果自己能更强大一些如同老头一般,又有何人敢动她。可惜没有如果,再也没有了那个能坐在车上吹捧自己的小姑娘了。
刘渐狠狠了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嘴角都被牙齿磕破,留下了鲜血。刘渐想哭,但是自己真的不能哭,意识到懦弱不能让自己更好的在这世道活下去,眼泪更不可能。再次咬着牙往前走着,也抽搐着,忍着疼痛爬上了一棵最粗壮高大的树,大概知道了要走的方向。
刘渐咬着牙扛着老头,捡起地上的卷轴往武府方向走,身上的疼痛不能救回添香,但至少能麻木自己的软弱,用卷轴变成的长棍撑着自己,找到了一处水源,寻了片叶子也给老头喂了些水,只是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干粮,身上沾着血渍,别人也不敢施舍自己一顿饭。更何况就这般情况,刘渐也不敢走管道,只能多喝些水,走着小道,把老头扛回了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