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心岛』（1）
◇
一个月前。
一万两千米的高空之上，范仁绮正陷在飞机柔软的座椅里昏昏欲睡，突然收到了系统弹出的提示：
【咔嚓！】
【你收到了去往『开心岛』的邀请：
请乘坐g786523又1/2次航班前往指定地点。】
g786523？那不就是现在她乘坐的这班？哦，多了个1/2，还学人家想整个魔法站台？
她不满地打了个哈欠，随即一胳膊肘摇醒了身边的花衬衫男：
“楚哲，起床没？咱们来活了。”
楚哲眼罩都不想摘下来，迷迷糊糊地说：“啊？这不还天黑着吗？”
话音未落，飞机遭遇一阵气流颠簸，后座正美滋滋品尝的红酒往前一泼，撒到了楚哲身上，从他的头发往下滴答滴答。
他终于被凉意激醒，扯下眼罩摸了一把，然后看到，哇红色的可疑液体……“好吓人！！！阿绮！我流血了！！！”
范仁绮回头一看，他花里胡哨的衬衫还发着幽幽荧光，映得脸忽明忽暗。
“你最吓人了……”她没好气地一推。然后发现，后座惊慌地看着她们。
马上，范仁绮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飞机上，只剩他们三个了。
“……”
镇定下来后，后座率先自我介绍道：“我是在‘惊魂夜’搞凶杀灵异现场直播的，就是专门去闹鬼的地方体验，现在好多人爱看这个。
真名叫杜子腾，id是‘闹鬼闹得肚子疼’，有空关注哦铁子们！”
灯光一闪一烁，范仁绮面无表情地get到了这奇葩的谐音梗，然后反问：
“这飞机闹鬼？”
“额，不是，我是要去麦哈特岛的。”
楚哲寻思自家阿绮有时候是有点社恐嘛，赶紧发挥自己的社交天分打圆场：“好巧诶！我们也是。”
范仁绮冷冷地道：“同一个航班，他去这岛，难道我们半路跳下去吃鸡？”
楚哲：……我怎么给忘了，别人社恐，是社交恐惧。她社恐，是社交恐怖分子。
殊不知杜腾此刻也有点拿不准情况，他是上个月被拉入无限流世界【惊魂夜】的，就是那种最古早朴素的类型：一群玩家里混了“鬼”，要活着找出来。
他刚好结合起自己的直播业务，小日子整得是魂飞魄散有声有色。
这是他的第七次副本，系统预告是【海岛别墅惊魂夜】，据说贼拉凶险，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甚至，他还特意去算了一卦，大师说大凶之中也有大吉，让他多注意男人和女人。
现在想想，难道就是这两位贵人？杜腾有点犹豫。女孩很漂亮，但看着就是普通游客打扮，胸前还挂着台小巧拍立得，男孩高大英俊，好一对璧人。
可惜花衬衫还有滴落的红酒破坏了气氛不说，好好的俊男美女，怎么竟然都长了嘴。
他们也是玩家吗？听说是有些人受不了无限世界的刺激，精神上常出现些毛病。
空气中渐渐飘散特殊的味道。范仁绮鼻翼轻翕，嗅了嗅，转而定睛看着楚哲被泼了红酒的衬衫。
楚哲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见一同登机的行李还在，指挥楚哲先去换件干净t恤，顺路看下驾驶舱情况。然后才慢悠悠地向杜子腾套话：“那你这次去岛上，直播的主题是什么啊？”
杜子腾却有些犹豫，他拿不准范、楚二人身份，不敢再贸然开口。说起来，这次的流程真有点奇怪，通常等玩家们抵达通知地点后，才会被拉入相应副本世界，再接受具体任务。
可他还没到地方，这飞机上就突发变故，透着一股子诡异，他差点以为是就他们三个玩家聚齐了所以副本提前。
但他有意说出“惊魂夜”和通知地点来试探，两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而且他也迟迟没接到任务。该不会，这俩人只是被他牵扯的普通人吧？
但正常人这会儿不慌不忙可不太正常啊。他便半真半假地慌张道：“我看到应急救援包还在，每人俩降落伞，咱们跳吧！”
看范仁绮面无表情，他一狠心还补充道：“真的，本来顶多10分钟就快到地方了，跳下去是海，游一会儿就能到！”
范仁绮便摆出一脸崇敬：“请问，你是国家一级游泳运动员吗？”
“不……不是啊……”
“那你知道吗，飞机时速800km/h，10分钟就是1333km，而正常人游1km花20分钟就算快的，就算你是个永动机不考虑体力衰竭，这一百多公里的海洋要游40多个小时。
你大概是电影看多了。与其折腾着失温痛苦死去，还是坐在这儿等死比较利索。”范仁绮毫不客气。
杜子腾无言以对，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这俩人真的只是被他牵扯到的普通人吗？特别是这位大小姐，天赋异禀，知识储备丰富，不来无限流可惜了。
糟了，他会不会被认为是个蠢货了555？
这时，范仁绮也已经从寥寥数句之中觉察到，后座杜子腾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他除了一开始慌张一下，马上就安稳下来，还主动自我介绍。
但凡正常人突然遭遇这种诡异变故，都不会是这个反应。
绑定小咔嚓的时候，系统曾说过，只有她被选中去封印那些异世界。但这并不排除其他可能性。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能以其他方式接触到异世界。
比如那些被异世界选中并浸染的人。
又比如，形形色色的无限流玩家。
某些时候，这些玩家也会成为异世界——即他们的副本——的营养，他们的恐惧、愤怒、贪婪等负面情绪滋养壮大着异世界。
杜子腾看起来就像是其中之一。
再说，眼下这个场面，摆明了是因为她接到了系统不伦不类的邀请。楚哲算是她携带的挂件吧。这杜子腾还能是怎么回事？估计就是原本的玩家。而且搞灵异直播呐，是个多合适的掩护啊，正经无限流标配。
她正欲继续套话，飞机又是一阵剧烈颠簸。
系统又弹出提示：
【请注意，纸质邀请函已下发。】
这提醒了她。她索性趁乱按动快门，“咔嚓”一下。
【咔嚓！】
【欢迎使用【咔嚓】系统，［咔嚓一下，你就知道］～
已扫描完毕，嫌疑人杜子腾，男，28岁，无限世界【惊魂夜】b级玩家，非著名搞笑灵异主播（id：闹鬼闹得肚子疼）。
备注：该对象系本次邀请函来源方。
关键线索收集进度：0／？】
【请注意，由于服务器不稳定，本次『开心岛』之旅仅有十次“咔嚓”使用机会。已使用1/10。】
一堆儿坏消息。突然被限制了外挂次数，眼前这位浪费了一次，还连个关键线索都不算？
范仁绮盯着结果微微蹙眉。
不过好在，确定了杜子腾的身份确实如她猜想。以及，邀请函是怎么回事。
她这才松懈了些。
正好，楚哲大呼小叫地回来了：“天啊阿绮！驾驶舱也没人！！！”
是啊，没人。一万两千米高空，无人驾驶飞机。
很好，真是很棒的休假之旅呢。
范仁绮虽然心里不满，但却不着急。反正是系统搞事，总得给她安排妥当吧？眼下，就看那张邀请函的了。她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果不其然地摸到了一张纸质邀请函。
白色烫金卡纸，印着比系统给她的通知多一些的内容：
【欢迎来到麦哈特（myheart）岛。麦哈特岛位于南太平洋，系私人海岛，据说因形状酷似心脏而得名，亦被称为“开心岛”。
小岛风景绝佳，被评为“情侣十大必去景点”，仅面向受邀旅客开放。
今年，你和其他几位伙伴受邀共同来到了这里。不料……
血色浪漫蜜月之旅，
竟变成海岛别墅惊魂之夜？
究竟是人鱼化为泡沫的凄美爱情，还是羔羊祈求狮子的悲悯垂青……
请乘坐g786523-1/2次航班前往指定地点一探究竟，找出你们之中的“鬼”。
……………………惊魂夜．敬上】
她漫不经心地拿出来，在杜子腾眼前晃了晃。
杜子腾瞥到，立刻激动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你也是玩家！”然后掏出自己一模一样像复制粘贴般的邀请函认亲。
但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诶，这个航班号……一开始好像没有这-1/2啊？”他揉了揉眼，又转念觉得是现在飞机这里变故的问题，嘟囔了一下。
范仁绮乐了。
果然。
怪不得说杜子腾是邀请函来源方。那1/2的意思大概是，她家小系统黑进了别人家的无限世界，抢了原玩家杜子腾的一半资格好让她及挂件挤进来。
还说是“服务器不稳定”，要限制使用次数，这是偷渡到别人地盘去搞事啊，能稳吗。
下一秒，飞机陡然失控不稳。
楚哲赶紧用手臂护住了她，低声道：“小心，没什么问题吧？”范仁绮点了点头。
俩人对视一眼，动作极快地穿戴好逃生装备，也不忘扔给杜子腾两套他想要的降落伞。
没等杜子腾反应过来，剧烈的白光闪过，赶在爆炸前一秒，他们拽着乱叫的他一块跳了下来。
等杜子腾再睁眼，就直面一个披头散发的青眼獠牙鬼，阴测测地对他笑：“嘿嘿，就差你了……”
这是杜子腾头回这么高空蹦极直线载入副本。饶是他惯于在鬼怪世界摸爬滚打，这也着实太刺激了。他“啊丑鬼莫近”地大喊一声，一记勾拳直出。
差点被他一拳打中的长发男生捂住嘴巴后退：“你把你的小眼睛睁大些！我只是眼妆花了！！！”
杜子腾这才环顾左右，早一步清醒已整理好的范仁绮和楚哲正同情地看着他。刚刚说话的是个长发朋克男，如他所说，烟熏眼妆花了。
周围除了长发男，还有几名男女，应该是其他玩家都到齐了。
头一回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副本流程而安心，杜子腾放松下来委委屈屈地道：“当初我说要跳海你们不让跳现在我不想跳了又把我踹下来……呜呜呜……”
范仁绮轻咳一声，也有点为自家小系统搞的事抱歉，主动岔开话题解释道：“我们几个出了点儿意外，到晚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几个人对视一眼，一个短发女生率先站出来道：“嗯我们也没有到多久，刚才互相通了姓名。我叫小佳，b级玩家，以前是个医生。
这边是林楚楚，c级玩家；方坤，a级玩家；陈景文，b级玩家。还有刚才跟你们开玩笑的，nick。”
范仁绮顺着她的介绍一一看去：林楚楚身材高挑眉眼精致，仿佛随时准备为哪个杂志拍照的模特，正歪头注视着她。
唯一的a级玩家方坤面色淡漠。
陈景文看起来文静瘦弱，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地向他们点头示意。他像是那种智力型玩家。
那个咋咋呼呼的长发朋克男nick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范仁绮便也点点头为他们介绍：“我叫范绮，b级玩家。”
她注意到除了小佳，其他几个人都没有透露出现实职业信息，说不定名字也是假的。再加上她记得杜子腾是b级，她们的资格既然是从他那里来的，自然也保持同级为好。
楚哲领会得很快：
“阿哲，一样。”
“我叫杜子腾，搞灵异直播的，id‘闹鬼闹得肚子疼’，出去以后有空关注我啊！”杜子腾习惯性介绍完，才犹犹豫豫地补充：“我也是b级，不过这是我的第七次副本……”
话音未落，众人惊疑不定。
惊的是才第七次，就已经是b级玩家了，这看着来搞笑的家伙还有点东西。但更有疑虑，逢七次数的副本都是【惊魂夜】玩家的劫数，有个渡劫玩家在，这次难度怕是不低。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蛮横地从后面走出来：“吵死了你们。”明明前面那么大空地，偏要撞开人走，仿佛他走路没有前后，只有左右。
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而有些精瘦的中年男子，据说是他的管家。
小佳凑过来跟他们科普：“这家伙就没跟我们好好说过话，好像是个富二代，脾气特别大，特爱炫富。”
话音未落，横行霸道的富二代男从冰箱里拿出瓶饮料开口道：“哎呀我是不能喝屋里那些水的，得喝这种一瓶688积分的进口酵素汽水，不然胃口会变差的啦……”
他有意炫耀地展示，大家往他手里一看，不愧是能换7瓶红药水的688积分，那配料表长得瓶子都快打不下了……
小佳看着无语，忍不住吐槽：“万一有一天喝这个过敏了。去医院，我们医生都得告诉你，查一圈过敏源的功夫都能痊愈了。”
林楚楚更是直接刻薄地指出：“花椰菜丁香大米鱼腥草针叶樱桃酸橙红辣椒，我一时分不清，这是熬粥还是厨余垃圾？”
“嗬，玳玳花，松茸，极大螺旋藻？我老家坐拥整个县城菜市场，都凑不出来这些配料。”杜子腾眼尖，更发现许多槽点。
楚哲点点头：“我们老家整个省怕是都没人能想出这个配方……”
长发朋克男已经忍不住桀桀怪笑起来，就连向来彬彬有礼的陈景文也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失笑。
范仁绮却从富二代男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怎么说呢，这种夸张和做作劲儿吧，跟她扮演“小绮”去反套杀猪盘渣男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演的。
而且，她注意到方坤面色凝重，脚下悄悄换个方向，对准了那边。
她意识到，他在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富二代身后的那个管家。
他们是唯二没有丝毫笑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