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少女衣服上熏香余味勾勾绕绕滑入他的鼻翼,钻进他的心间。
徐依吻得吻毫无技巧,贴上来就是一通乱啃,把他脸上弄得湿漉漉。
就这样笨拙得吻了许久后,终于被他反手扣住了腰。
“依……”
萧云憬喉结上下一动,刚张开嘴,某个温软湿润的东西就溜了进来。大概是发现了窍门,她渐渐吻得深入,也愈发投入。
他始终没给出什么回应,任她的舌头勾勾绕绕,急促的气息一缕一缕扑打在脸上。
终于,徐依亲够了——
“萧云憬,你好大的胆子。”
萧云憬哭笑不得:“嗯?”
徐依红唇微张:“朕宠幸你,你竟点不给回应?”她前凑了凑,企图从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寻出几分迷乱之态。
可是没有。
萧云憬屈膝坐在那,斜身慵懒,神色异常平静。
徐依失落得呼出口气,移开视线,“你吻技如此差,难道没吻过别人吗?”
吻技差?
萧云憬挑了挑眉,究竟是谁吻技差?
男人对这种事大多无师自通,她凑上来那瞬间,他就有了反应。身体的反应是本能,心里上并未对她产生任何想法,所以没有给回应罢了。
他不答反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学坏容易学好难。宫女们春心荡漾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平时没少让人从宫外买些不正经的东西回来欣赏,但只要不过分,徐依都睁一只眼闭只眼。
倒是谢小婵有时候恶作剧,故意去搜宫,从那些小宫女房中搜出不少稀罕玩意儿出来,除了春/宫/艳/情/话本,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这些东西看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她楷去嘴角水渍,一样不答反问:“朕已经十九岁了,懂男女之事很奇怪?”
“你才十九岁而已。”他凝眸瞧着她,“男女有别,拉个男人说亲就亲,体统何在?”
“朕是皇帝,以后有三宫六院。”徐依轻轻一笑,“就当朕是在拿你练习技巧罢,反正你是朕的老师,本就该教朕。”
萧云憬闻言沉默。
“啊,”徐依又故作惊讶道,“朕想起来了,新晋的几个文官里有几个很不错,太傅觉得呢?”
萧云憬没回答。
故意刺激他的话,他如何听不出来?
新晋的文官有才是有才,不过那长相,实在一言难尽。
正沉默着,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有帕子在眼前扬过,“告诉朕,看上了哪家春楼的姑娘?你要是不说,朕就把她们都抓起来,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掉,直到你开口为止。”
“腕上有伤,是家中的婢女随手为我包扎。”他如实回答。
“婢女?”徐依狐疑。
这帕子的布料丝滑细腻,非寻常婢女可用。
她现在虽没在太傅府安插眼线了,但也知道萧云憬口中所谓的‘婢女’不是一般人。
不等她问,萧云憬就大方承认道:“琼姑的远房亲戚,叫沈月音。”
“沈月音?”女帝念着这个名字,目中怒火四溢,“那晚灯会,与你一同观赏的就是她?”
“是。”
帕子重重甩向萧云憬俊美的面庞。
他没躲。
今晚入宫也是想告诉她,自己不日将会和沈月音成婚,但眼下她这个样子又不知该怎么说。以徐依的脾气,要是知道了,沈月音怕是没命活了。
还有就是刚才瞧见她身上的伤,他动容了,没忍心把那些话说出来刺激她。
听柏姬说,箭伤透骨,那个时候的她……很疼吧?
萧云憬在东朝的十二年里,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人人都当他是女帝身边的一条狗,没有来路,没有归途。他们骂他,瞧不起他,腌臜不堪的话多不胜数,饶是他这样好性子,那种的话听多了,心里的恶魔也会跑出来作祟,唆使他将这些人踩在脚底下。
而能帮助他的,只有徐依。
他对徐依说不上喜欢,说不上讨厌。曾经只是想利用她夺权,归国复政,但渐渐地,看母亲在那忙碌着,朝中却越来越稳,这份执念开始变淡。
他从小就过来做质子,对黎国的一切都已经模糊,只是母亲总是不停的在耳边告诉他,父亲如何惨死,黎国百姓又是怎么在贼子的手下苟且偷生,要他给父亲报仇,要他复兴黎国。
温文儒雅的他明明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却又好像事事都抓得很重。
说他不喜欢权势,可权利在手不肯松手,女帝折书都要经由他先过一遍。
说他喜欢权势,也没独揽大权,同其他辅臣和睦相处,受丞相好一顿夸赞。
女帝长大后,学会了喜欢,学会了和他作对。
他也不生气,事事顺从,事事依着。
小姑娘年轻不懂事,捅出来的篓子,他都能替她兜着。
可是女帝也曾不止一次从他手上死里逃生。
没人看得懂他,就连薛王妃对儿子都要存上三分戒心。
明明看起来比谁都温柔好脾气,可私下里,又比谁都心狠。
徐依刚刚说,若是强纳他入宫,当如何?
他没想过,或者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反抗她。
薛琼的手伸的很长,勾结朝臣,囤积辎重粮草……一旦羽翼丰满,随时能叫小皇帝死无葬身之地。
裴译是良将,儿子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个罪名,他如果不担着,小皇帝犹如断去左膀右臂。可这小姑娘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人间险恶,妄想着借此机会把裴译打发回老家种田。
他想过杀了她,利刃在喉时,又会舍不得。
就这样如此反反复复了十二年,她感情迸发,再也藏不住,在这凤仪宫中亲吻了他。
萧云憬是个很漂亮优雅的男人,莫说女人,就是男子见了都极有可能动心。
徐依呢,有着母亲的美貌,父亲的睿智,若非重担压下,她也会是个琼宫玉阙里赏花逗鸟,快乐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彼此身份的悬殊,他们在一起,也实属般配。
“朕在问你话!”一声轻斥,他恍惚回过神,看着她愠怒的脸色,只记得她红肿的唇不住翕动,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
“你舍不得?”徐依皱眉。
“嗯?”萧云憬凤眸微扬,疑惑。
“朕说,既然只是个婢女,就送进宫来伺候,朕不会亏待她。”
萧云憬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这几年,琼姑身子大不如前,月音来照顾……”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太傅最好别在朕面前叫她那么亲。”
他默了默,改口:“沈姑娘是她亲人,照顾陪伴比别人周到。依依想要其他人,都行。”
“唯独她不行?”
“唯独她不行。”
没有预料中的发怒发疯,徐依只是点点头,随后从地上站起来,朝床边走去。
萧云憬有点意外,目光追随她:“生气了?”
徐依走得很慢,一步步,拨开帷幔,坐上床,斜身躺下后,才说:“我身上疼。”
“伤口?”男人闻言匆匆而至,掀开锦被探了探她的脉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好像父兄。
“我叫人宣太医。”
徐依别过脸不让他碰:“不要你管。”
耳边是一阵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徐依以为他真的走了,立马转身,谁知那人还坐在床边,熟悉的凤眸正看着她,晦暗挡不住满瞳光华。
见她回头,他微微而笑:“是伤口疼吗?”
“不是。”徐依再次别开脸,耳根悄悄红了。
“我看看伤。”萧云憬无视她的羞意,握住她的肩头,眼见就要拉开衣襟,她又望了过来,瞪眼,“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不乐意看?”
萧云憬手中动作一滞,声音依然温柔:“宣太医不愿,我看看也不行,伤口处理不好以后落下病根,听话。”
“你把我扔到战场时,有想过这些吗?”
萧云憬手上使了力,徐依也不再挣扎,由他掀开衣襟,露出那两道箭孔。
“别以为朕……”
话止于唇齿间,她忽然吃痛□□了一声,眉头紧皱,脸色透出诡异的苍白。
萧云憬忙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依依,怎么了?”
“不是盼着朕死吗?萧云憬,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迟早杀了你……”徐依逞能的推了推他,推不动。
她每说一句狠话,萧云憬的手就收紧一寸,静静地等她说完,才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重复道:“到底哪里不舒服?”
说着再次抓起她的手腕探脉,温暖的指腹刚触碰到肌肤,她就不领情的往后缩,“你的太傅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牛神鬼怪,朕迟会掀开屋顶看看。”
她总是这样,一时对他依赖的不行,一时又恨他恨得立马捅死才好。萧云憬无奈:“小孩脾气,疼成了这样,先噤声。”
徐依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筋骨,萧云憬捏住少女圆润光滑的肩头轻轻揉抚着。
“这样舒服些吗?”
她脸色愈发苍白,牙齿打颤,冷汗涔涔,终于软了语气。
“……那个来了。”
萧云憬指尖一颤,她无力的把脸埋进他颈间,呢喃了一声:“月事。”
这晚,太傅留宿凤仪宫。
小皇帝疼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太医开了方子却不见效。
谢小婵急得团团转,柏姬掀起眼皮看了下萧云憬,见他手腕正被小皇帝咬着,解围道:“男的留在我们这里不合适,你不走?”
徐依听到这话咬得更狠了。
萧云憬眉头不皱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肩。
柏姬上前,“你走吧,这里有我。”
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使他俊美的容颜更加温柔,他思了一刻,说:“今晚我留下陪她。”
黑菱斗篷下,柏姬皱了眉。
谢小婵倒是欢喜,又是倒茶,又是备宵夜,“太傅留在这里,陛下一定很开心。”
柏姬不好说什么,又退回墙根,不再看那人。
萧云憬打得什么主意她不知道,但这一夜过去,什么风言风语都会传出来。旁人倒没什么,舌根也不敢在徐依跟前嚼,而且小皇帝脸皮挺厚的,就算听到闲话也不放心里。但太傅府里那位王妃要是知道了,只怕又要发疯想馊主意了。
想到这儿,柏姬又情不自禁看了眼床边那个锦袍潇洒,身姿笔直的男人——
殿下啊殿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子时,徐依终于有所缓和,已经睡了。
谢小婵守了会儿也扛不住去睡了。
柏姬直挺挺的站着,像个门神,一动不动。
萧云憬给床上的女孩掖好被后,对她说:“去休息吧。”
“不困。”
“这里有我。”
“有你才奇怪。”柏姬抱着臂,“孤男寡女,脏水泼在身上洗不干净。”
别人姑且不说,就薛琼那疯女人,听到风声指不定又要怎么猜疑。忽然觉得小皇帝和萧云憬在一起也不错,至少薛琼那疯女人发癫遇上了对手,有人互癫,她应该会收敛些?
“咳……”一旦有了想法,就如藤蔓在脑海中迅速蔓延,想多了,又觉得有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算了,这里还是交给你,有事叫小婵。”
说完拢了拢黑袍,推开窗扇,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一阵风起,吹得火光簇簇跳动,灯花燃得更快。
萧云憬起身去关窗,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取了案上批好的折子来,重新撩袍坐下。
折书都是经由他手批过后留下的小事。
女帝隽秀的字浮现在眼前,他一个个认真的看过去,又换了下一本。
再次打开折书时,一道明黄绢帛掉落膝上。
萧云憬拿起来一看,目色微敛。
“你让裴译回乡守城门?”他手搭在腿上,绢帛揉在掌中,转眸望向床上的人,“我以为你只是说气话,简直胡闹。”
床上没动静,他凤眸低垂,静静注视了一刻,又道:“定海的衢山、岱山两岛有洋盗作乱,底下的官镇不住,已经上奏派兵弹压。裴译杀伐果断,是最好的人选,你让他去守城门,岂非大材小用?”
徐依睡着还是醒着,他很清楚。
果然,那个一动未动的人在听到这番话后立马起身,诧异不已:“什么?”
她脸色还是煞白的,已经出了一身汗,看上去十分疲惫。
定海又出事了,她怎么不知道?
听萧云憬的语气,分明是出事不止一天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今天修葺鼓楼要钱,明天小吏罢黜要点头,她每天批的东西都是琐碎小事,为什么那些真正牵扯黎民苍生的折子从来送不到她手上?
殿内灯火俨然,徐依颓然的坐在那,目光定格在前方,眼中有翻涌得好像随时都会溢出的震动与感慨,分不清是绝望还是悲恸,亦或是二者交合。
良久,她扯唇一笑,声音苦涩极了:“朕这个皇帝做的好没用,好没用啊!”
她在萧云憬的注视下重新躺平。
想叹气,眼中偏偏先流出泪,侧身将泪水抑在被子上,声音出奇的平静:“从今往后,所有的折书,全部交由朕亲自审批!外公那里我会去说。至于裴译,将军年纪大了,又历经丧子之痛,再让他上战场,朕于心不忍,定海朕会派别人去。”
萧云憬道:“两岛孤悬海中日久,难以管辖,更有洋盗金氏父子煽惑乡民抗谕不遵,持械示威。等闲之辈,恐怕无法镇压,裴译是骁勇善战的硬汉,横扫战场的气势无人可及,他最合适。”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徐依转头盯着他捏在掌心的绢帛,“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定海的事你要瞒多久?”
萧云憬垂首:“臣会替陛下处理好。”
“朕还没死呢!”她大概有了力气,蹭一下又坐了起来,两只雪白的小脚挂在床边晃了晃,睡袍轻荡间露出细长的小腿。
萧云憬捞过鞋袜给她套上,“定海的事没那么简单。裴译是功臣,你父皇过命的兄弟,刚死了儿子就被贬官,让那些肱骨脊梁心里怎么想?”
“朕管他们怎么想!”徐依晃了晃脚,又蹬掉鞋子盘上腿,“一帮老东西,仗着有军功就想处处压在朕头上,处理朝政竟然要看他们的脸色,简直荒谬!”
女帝不喜欢陪父亲打江山的老臣,只要有他们在,她永远像个傀儡皇帝,尤其经历裴知远仗势欺人一事后,更讨厌那群人。
他们一个个仰仗自己开国功勋,处处压她,还敢纵子行凶!这是她看到的,看不到的呢?平日里又有多少百姓被这些权贵家的公子小姐欺辱,可笑她还不能得罪。
“你还小。”萧云憬半蹲在床边,抬眸看她,目色沉沉寂寂,“想亲政,战功是有了,还没成婚。”
“朕倒是想,可你愿意?”
萧云憬目色浅浅一落:“肚子还疼么?”
他不回答,她也学着转开话题,“明日开始,朕会亲阅所有折子。”
萧云憬低低颔首:“好。不过裴译当真要贬?”他给她分析了局势,以及裴译的价值,告诉她,“要坐稳江山,身边怎可无良将。”
他深知,一旦裴译等人走了,小皇帝地位将岌岌可危,薛琼首先就不能放过她。
徐依说:“定海的事,朕打算让杨怀雩去。”
萧云憬否决,“洋盗纵横,私盐泛滥,对付他们,要快要狠,裴译最适合。”
太傅又摆出教育人的模样,徐依看了就头疼,扶额摆手:“你先把折子递来来,金氏是何许人也?洋盗怎么又扯上了私盐?朕看完再定夺。”
萧云憬没有犹豫:“夜深了,睡吧。”语气云淡风轻,好像丝毫不恋权。
因为知道小皇帝的斤两,堆积如山的折子,他常常整宿不睡觉,用不了多久,这丫头就会来求他。
正起身要走时,忽然被一把扯住。
他回身望来,烛光下的容貌轩华灼灼,俊美之极。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