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合谋出逃
她推开捂眼的手,冷着脸跟他谈条件:“我也想跑,若你能打过他们,能带着我一起逃,我便不喊人。”
“不许睁眼!”他色厉内荏低喝,又捂紧了她的眼睛。
被他的吼声骇得身子一抖,她恼声吼回去:“想找死你就再大声些,同意带我一起逃,我就不喊。”
他语气艰难:“我饿了两日,心慌手抖身子软,他们手中有刀还骑着马。”
身子软?险些将她勒死还身子软?
心头凉飕飕地,她恼问:“若身子硬呢,能不能打得过?”
他诚恳道:“若吃饱有力气,或许能跑得快一些,至于能否打得过,不好说!”
她惦量须臾,抬起一只手估摸着方位指了指:“这下面有樱桃毕罗,你填填肚子。”
便她不爱吃樱桃毕罗,也舍不得赏给婢子吃,没想到随身带上,却填了这厮的肚子。
闻听有吃食,他搂着她,将身子大弧度一倾,响起窸窣声,应是他长伸了胳膊,从食盒内取出了樱桃毕罗。
接着,她耳畔近近响起了唇齿咂磨声,毕罗香气散于她头面方寸之距。便是如此,他依旧一手紧搂着她,一手拿着樱桃毕罗狼吞虎咽。
因脸上不停掉落嚼落的毕罗碎屑,惹她心里嫌弃又窝火。
忍下不快,她幽声轻求:“你吃了我的毕罗,可要说话算数,带着我一起逃。”
他只顾大吃大嚼,没功夫应她,吃得急了,还发出数声咳嗽。
得不到回应,她睁开眼,捏紧他拿着毕罗的手,目露凶光:“回话!若不带我一起逃就别吃了,我还会喊人抓你!”
他嘴角挂着毕罗酥皮渣子,垂眸恼怒看她。
她眉眼凛冽:“我数三个数,若不同意我就喊人,若敢掐死我,你也别想活,更別想逃!”
他嚼了两嚼囗中的毕罗,眼波闪了两闪,点了头。
便他眼波这两闪,令她读懂狡黠意味,干脆劈手将毕罗夺走,别开脸:“我不信你,你别吃了,我也打算喊人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扭正,挂着酥酪的嘴角抽搐着问:“到要如何才信?”
她艰难地想了又想,确实没什么法子,能证明他会否守信。
她目光在他身子上下一扫,这人光溜溜的,也没个信物可以用来质押……她目光定在他的左耳上。
抬手,她手指他左耳上的银蛇耳圈,挑眉道:“将这个不值钱的东西给我,我就信。”
“不值钱?”他眼中怒火难抑,“这是出发来东桓前,我晏父送的,能保佑我,比金子都值钱。”
这么在意?她心头狂喜,将手掌在他眼前展开:“连个不值钱的银圈子都舍不得,让我怎么信你?它保佑不了你,我才能!”
他恨恨看她,她笑容甜腻,伸掌不收。
大抵在心头衡量了形式比人强,他霍地抬手大力扯下耳圈子,重重拍入她掌心。
随后,他别开脸不愿看她,鼻中气息轻促,胸口起伏频频。
她心满意足扯嘴一笑,将银圈子揣入怀里,将毕罗塞回他手中,笑眯眯好声好气:“吃吧,快些吃饱,他们要出来了。”
怕他们果真出来听到车中有人说话,因她一直被他搂在怀里,便伸出胳膊勾住他的颈子,吊起身子,凑近他耳朵说话。
“等他们出来你不要出声。过宫门会查验身份文牍和腰牌也不打紧,他们有放行圣旨,不敢掀帘查我,但你也不能出声。”
她口中气息如兰,近近吹拂他的耳廓……他耳廓与脸颊肉眼可见地涨红,绯如血染。
还没说完,她感觉后背那只手一用力,将她的身子推坐起来,接着他扭开脸命令:“你太重,坐下去。”
她一怔后既羞又恼,怒气冲天一挪屁股,重重坐到他身旁,一把抢走他手中的毕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别吃了,我喊人抓你。”
明明是他将自己搂入怀里,还箍得紧紧,却嫌她身子重?王八蛋!
他寒着眼伸手讨要:“若想逃命,快些让我吃饱。
她冷眼看他,度量生气与逃跑哪个更紧要之后,悻悻将毕罗塞回他手中。
于他大快朵颐时,她凑近他的脸,忽闪着清亮的眸子道:“对了,我是个瘸子,你得背着我跑。”
他本大大咬了一口毕罗,闻听,瞪大惊鹿大眼,将她上下打量。
她雍容地指出一根纤纤玉指,笑眯眯指向被他扭落地上的竹杖,他这才回过神,缓缓张大了嘴。
她忽闪着眼睫再道:“还有,你可伤人不可杀人,否则后果严重。”
三十位配刀骑马的禁军环伺,十多位内仆监尾随,她还是个瘸子,逃跑时还不能杀人……毕罗酥皮和樱桃果脯,从他口中簌簌掉落。
无视他的为难,她又冲他飞去一个媚眼,善解人意道:“此处距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你得想好如何动手,才能背着我从禁军手中逃跑。”
他舔了舔唇上沾着的酥酪,将毕罗塞回她手中,抬起屁股长一伸手,手掀车帘:“太难了,还是被杀了祭天算了。”
什么祭天?她没顾上问,探手一抓,攥住他的亵裤边沿:“等一下!我在京城里有隐秘住处,若你救我出去,我能让你在脱险前暂住。”
臀部上方位一凉,他怔怔扭脸,垂眸望向那只算不得礼貌的手,红着脸去掰扯:“不必。”
她紧攥不放,将他的亵裤裤腰拉得老长,红眼乞求:“若你救我出去,我能供你吃供你喝,还会安排人送你出京。”
若逃不掉被抓回来,唐逸旻应当不舍杀她,便唐逸旻果真生气,她就说,自己被这蛮子持挟了。
若是这样,唐逸旻还要杀她,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比永囚桎梏里强。
人总得搏一搏,才不会后悔失了这天赐良机。
“放开,”他耳根也一起红透,焦虑地拍打她的手,“要扯掉了!”
拉扯间,鸿胪寺馆数人出门,刘典令与左金吾、内侍令客气相送。
“多谢诸位今日仗义相助,我刘岭感激不尽,若有机缘,改日定结草衔环以报。”
“刘典令言重了,不必客气,止步,告辞。”
她小心翼翼又扯了扯亵裤,眼巴巴看着他,弱弱命令:“来,听话,回来。”
他涩然后退,一屁股坐回车内横凳,低斥:“松手!”
左金吾、内仆令走来之际,她急急冲他俯耳低语:“洛京城我熟,待出了宫门,我在何地戳你,你就在何地动手。”
去国子监会路过京南的南市,那里汇集了四方胡夷贩夫,千行百业走卒,最是杂乱人多……
稍后,她傻了眼。
她以为宫车会从端门驶出,哪晓端门今日还有一场庆功大宴,不放宫人出行。
两位内仆监驾着宫车几拐,由宣仁门驶出,驶入皇城北面的长街。
察觉路径不对,她掀帘紧张眺看人影熙攘的市井里坊,全然没有欣赏烟火人间的心情。
一道洛河水,将洛京城两分。
洛水之北的京北,为商贾贩夫,百姓居所;洛水之南的京南,为各类朝廷府衙、高门贵邸,文武百僚的居所。
老家令为她暗置的潜邸就在京南,国子监亦在京南。去国子监必经南市,若在人潮熙攘的南市逃跑,能很快逃去潜邸。
谁料宫车却驶入京北。
按此路径,宫车会行经京北的北市,一路向南通过洛水桥进入京南,不再经过南市,会直抵国子监。
若不在京北的北市逃跑,她与这南蛮世子,再无机会逃生。
可是,京北至京南路途好远……
紧张与焦虑之下,她险些将嘴唇咬破,偏这世子在她身侧,似窃食的老鼠般大吃大嚼,浑不在意。
五辆宫车缓于长街行驶,四周蹄声哒哒,伴行的禁军时不时挥鞭喝斥挡路行人,令人不得靠近。
拿眼一睨吃得满脸酥皮,满嘴酥酪的南弥世子,她好生懊恼。
出了皇城之后,她根本没机会同他商量对策,不知他可有盘算好,如何脱身?
愈近北市市口,哗声愈大。
进出集市的人潮,挤挤挨挨的牛马驴车,将原本宽敞的长街挤满,寸步难行。
眼看宫车即将驶过北市市口,事不宜迟,她果断拍落世子手中的毕罗,重重一戳他肌肉虬结的胸口,看着他冲车外一扬下颔。
世子一双大鹿眼中凶光立绽,未作半分犹豫,抬手一抹嘴边沾着的酥酪,以她未能回神的速度一把掀开帘子,朝车厢外闪电般连踹两脚。
两位专心驭马的内仆监,全神贯注于避让行人车马,哪料会背后受袭,被猛地踹落宫车,落地时响起两声尖叫。
未料他动作有如闪电,唐卿月瞪大了双眼。
她一口气还末吊回,世子又窜出车厢捡起马缰,猛地振缰打马,口中狂野地“呵呵”连声,故意惊马吓马。
拉车的马匹本缓缓走着,忽地被猛抽马身马臀,吃吓受惊后拔足狂奔,撞飞、撞翻开道在前的十位左金吾,马与人翻倒一片,场面霎时乱作一团。
世子双臂肌肉怒张,大力扯动缰鞭勒转马头,在一片叫嚷斥骂声中,驭车直直冲进北市。
这一切,不过瞬息须臾。
众人见宫车狂奔而去愣了,回过神,见驾车位凭空冒出一个男子。男子衣着怪异,仅着一条雪色亵裤,精赤的上身肌肉虬结。
朱进急了眼,喝令后车的内仆监下车,将摔了一地的人扶起。
左金吾队正冲禁军们急急扬鞭,直指连冲带撞的宫车,暴怒喝令:“追追追,若不救回公主,我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