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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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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尖细悠长的嗓音传来,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银尧帝扫了一眼众人,见云贵妃眉眼含笑,也不禁舒展了笑颜,带着颜皇后走上最高位,抬手道:“平身,都入座吧!”

    “谢皇上。”

    嘉婧飞快地窜到君月姝旁边,拉着她坐下。这让银尧帝和云贵妃、良妃看了十分无奈,这嘉婧性子淳朴,一直凭着第一印象与人交友,偏偏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温家四小姐,黏人得很。银尧帝深沉的眼光看了一眼君月姝,君月姝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又看向云贵妃,笑了笑。

    银尧帝顿时不爽了,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立刻绽放出笑容,抿了抿唇,暗暗瞪着君月姝。君月姝也不理会,与嘉婧讲着悄悄话。

    银尧帝只好抬头,宣布宴会开始。对面的宸王沈弋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皱了皱眉,深思的目光盯着君月姝。他已将近一年未归,没想到朝堂竟变了天,昔日蒋丞相权倾朝野,难以撼动,三年前,蒋丞相却已告老还乡,带着家人迁居沂州不再回来。而温家用四年时间涉入朝堂,还成了一国之相,这样的速度让人惊叹。

    何况还有一事让他更为警惕,温连绝乃文臣,司战枭却是武将,自古最忌讳朝臣文武联姻,而父皇竟默许了两家联姻,为何离开静禅寺后,而在回皇城前,得到了这样的消息,直觉告诉他,与那个潋滟芳华的女子脱不了关系。今日,又见母妃和父皇与她的举动更是让他怀疑,他们三人之间有秘密。

    嘉婧拉着君月姝问这问那,,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遍,那双秀眉紧皱:“你真没事?”

    君月姝无奈地说道:“真没事,不信你摸摸。”

    嘉婧没理会她开玩笑的言语,嗔了一眼道:“你是女子,怎的这般……”

    君月姝笑了,调侃道:“我们都是女子,有什么关系。嘉婧,你还真是纯真,若哪天你喜欢的男子这般说,你莫不是要躲进他怀里?”

    嘉婧睁大眼睛,赶忙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又说出什么令人脸红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说,羞死人了。贵妃娘娘和我母妃还夸赞你最具端庄大方、典雅高贵的气质,还让我多与你学学。她们这是不知道你这张嘴有多不安分,跟你学不是带坏我嘛!”

    君月姝轻笑出声,看着面前这个精灵可爱的女孩子,一向清冷的面容忍不住软了,这样美好单纯的女孩,必须得遇到个真心待她好的男子才能守住这般无邪的笑颜啊。希望他不会走自己的路,君月姝拨开嘉婧的手,脸上虽带着笑,眼里却惹上冰寒,嘉婧微微低着头,没看见。

    上元节并非只有宸王回了京,还有颜国公的嫡女颜凤倾,颜凤倾去岁代母回娘家探望祖父祖母,又因亲人挽留,京城无事,便在祖父家住了一年,这年上元,恰好赶上了宸王回朝。东宫娘娘颜皇后是她亲姑姑,颜皇后笑着对银尧帝说道:“陛下,臣妾那侄女凤倾访亲刚好回来,今日想为陛下献舞一支,表我河山万里。”

    “好。”

    颜凤倾得了颜皇后眼神,便走上前来,宫人端上大鼓,颜凤倾将鼓槌绑在长袖上,系紧。乐师起调,长缦挥去,“咚咚”!一声声昂扬的鼓声激荡着人心,只看见长袖纷飞,两侧竖鼓被震得鼓皮晃动。

    颜凤倾生的也极好,不同于君月姝清冷妩媚,而是温柔静美,如今一身降朱红,战歌生平,似浴血而生,小意成了期盼,迎接将士归来。

    “好!”银尧帝点头称赞,“战鼓凯歌,颂我银尧将士赫赫战功,都赏!”

    “凤倾拜谢陛下。”

    君月姝如今身体微寒,冰冷的手藏进袖中,忍着吵闹放空静心。

    “这颜家嫡小姐果然有水平,颜国公那个老狐狸能教出这么个女儿也是可以。这是父皇说的。”嘉婧拈了个甜点放进嘴里,叹了一声,“但是我还是觉得你跳的比她更好看。”

    君月姝笑了一声,无情站在后面,微微皱起了眉又瞬间松开。宫里人多混杂,君月姝正受宠,不少人盯着观风,一点不当就要被人指着说暗话。

    宫宴过了大半,君月姝垂着眸,饮着杯中酒,酒意渐渐上来,烧着心口,有那么一些热度冲进四肢百骸,暂且获得一些暖意。无情站在自己主子后面,心里担忧想开口劝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嘉婧本想邀她去找皇兄说说话的,但君月姝拒绝了,故而只好自己去了。

    君月姝独坐了一会儿,轻声道:“无情,你回母亲身边,我出去散散酒。”无情微微张口,却又应下。看着君月姝悄声走到园子后花园,这才抬步去找黎潇潇。

    沈弋刚同颜国公颜向先那个老狐狸打完交道,一转眼无意识地看向那个座位,却已空了人,眼中余光瞄见她身边的婢女此时站在温家人群里,不由皱眉,频频看向后花园的方向,悄然无声地退出了人群。

    君月姝闭着眼,感受着沁着寒凉的风,离阴阳潮发作的日子越来越近,此时的身子也在入夜开始发凉,虽冷,但却足以让她还能保持清醒,阴阳潮难解,且会逐年变重,如今已经四年之久,已经愈发不好过,若是真到了病发的那天,只怕要耗一段时间。君月姝忽然睁开眼,瞥见身边站着的男人,笑了笑:“宸王殿下也是来吹风的”

    沈弋扫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微微泛白的脸色怎么看怎么烦躁,语气发寒:“前几日多谢郡主相救,郡主的伤可好些了?”

    君月姝一愣,随机又微微笑着:“多谢宸王关心,已经好些了。”看着却像毫不在意。

    沈弋心里生出气来,那双如幽冥中的曼陀罗般深沉的凤眼盯了她一瞬,即刻转开眼。对于自己无端的恼怒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的眼中却满是不在意。他看透了她的神情,眼里没有波澜,像是毫无生机的骷髅。亦或是不在意,对他人不在意,对自己亦如此。哪怕受伤也不会多看一眼,丝毫不关心。她永远都在目空一切,别人的担忧哪怕看在了心里又能怎样?

    她不放在心里。这样的人,他想到太师曾说的话,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无敌的,他们没有弱点没有软肋,只有一条命,或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可怕也可悲,因为他们已经毫无留念了。

    “凌阳郡主,命是自己的,将死之人也会渴望生还,死岂是一走了之。”

    君月姝却明显感觉他的声调变了,有些压抑,似乎在强压着什么,他眼中依旧没有波澜,这倒不像那个人,他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暖的,带着笑意的,谁都不看不出他眼下的狼子野心。

    沈弋感觉到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出了神。可却又是一眨眼的时间,她转过头,不在多看他一眼。

    君月姝皱眉,有些无力,这阴阳潮让她的防御和理智都削弱了不少,看来发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凉风一吹,后背冒了丝丝冷汗,面色依旧淡然,回道:“殿下高深,凌阳并不明白,风起了,还是回园子吧,凌阳先行一步,莫让人见了起疑。”说完,颔首离开。

    她的尊贵也许就是,即便在银尧帝面前,也只是福福身子,算不得正礼,银尧帝倒也不说什么,好像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大约她在旁人眼中本该是这样傲气。

    沈弋看着她的背影,清冷肆意,若说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倒不如说是她丝毫不在乎。

    “时辰到,登天阴阙!”大太监福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扬长叫道。

    天阴阙是银尧的象征,是当年老帝王打了无数场胜仗建的,享尽了数世繁华拥护。只有每年到了全国的盛大节日皇帝才会踏足。

    “登天阴阙!”银尧帝走在重臣之前,除了三品以上的朝臣以及王孙公主和君月姝以外,其他臣子和妇女都在天阴阙下面侯着。天阴阙之下百姓呼喊欢喜,簇拥相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膜拜的时间终于结束了,百姓回到街道上,欢声笑语。君月姝垂眸看着楼下如年画般的烟火味澎湃,有些愣神。

    “诸位今日得闲,聚在一起好好聊聊,就不要在政务上浪费时间了。”银尧帝挥手,众人退下。臣子都散去时,银尧帝转身,坐下来,福公公守在外室,君月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并不避讳,坐在对面,喝茶。

    银尧帝俯视这盛况,悠然叹息一声:“你月华曾经的老国师说,这盛况不会永恒,朝代更迭不会停止……夭华公主,那时你应该也没多大吧。”

    君月姝笑了笑:“七岁稚子而已。”顿了一会儿,抬眼看向银尧帝,“皇帝陛下,先生曾来过这里?”

    “十年前的事了,只匆匆见了几面,他就走了。”银尧帝眯了眯眼睛,那个老国师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生都是白发苍苍看透人世的样子。

    “若先生还在世,应当八十有余了。”

    君月姝记忆里的老国师白发苍苍,很少开朗大笑,只是眯着眼睛慈祥和蔼,可是他的手很冷,他曾抱着君月姝好似对她说,也好似对自己说:“世事难料,若生变故,最好的办法不是宽容大度,而是以小人之计夺我之权,世上没那么多公正和谅解,意外何时都可能上演,莫委屈了自己还傻傻地拱手让人。”

    君月姝从仅剩不多的记忆中醒过来,重新扬了笑容:“我已客居银尧四年,多谢皇帝陛下招待,我君月姝在此立誓,月华与银尧相守百年友好,我的威信在一日,便无人敢出兵。”

    银尧帝眯眼笑道:“好!”

    君月姝下来时,这场盛会正到了高潮,街头的人勾肩搭背拼酒,少女羞涩地接过心爱的人所赠的祈愿灯。君月姝眼前黑了黑,闭了闭眼,看着这盛况许久未动,无情静静地守在外面,君月姝呼出一口气,低声说:“叫庄妍和庄复回温府。”

    “是。”

    君月姝抬步从黑暗中走出来,闭了闭眼,重新适应眼前灯火通明的繁华之景。面前一道宫门便将庄严肃穆的皇宫和喧嚣热闹的集市分割开来,穿过这道门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繁华的世界。

    君月姝浑然不知黑暗中还藏了个人,沈弋站在天下楼背面,看见她落后于所有人出来,门口的宫卫如看不见一般。沈弋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这其中的秘密无人知道。沈弋出了楼,凝望着两人背影离开冷寂的宫内。

    无情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忽然开口道:“小姐,这里凉,还是移步吧。”君月姝陡然惊醒,“嗯”了一声,向着万民热闹的灯火处走去,终于光落在了身上。

    沈弋坐在酒楼上,目光沉沉,看着楼下喧嚣,脑海里却挥之不去那单薄的人儿的一颦一笑,或许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年轻名将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有的二十五六的小将夜里坐在篝火边借酒浇愁,舍不得家里妻儿落寞,还要担忧他的安全,沈弋每次听了都只是笑笑,说点安慰人的话,可他们却只是苦涩地摇摇头。

    他这时大约是懂了,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心乱如麻的感觉不在掌控之中,他不知怎么表达,有些手足无措,更何况她并不当事,心里另有旁人,这种羞辱的感觉沈弋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既愤怒,又不甘心。

    “四弟?四弟?”沈玉连喊了两声,沈弋才回过神,“你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臣弟没事,”沈弋转头看着沈玉,“太子殿下可有喜欢的人?”

    沈玉挑眉,露出笑容:“怎么了?四弟有喜欢的人了?”

    沈弋垂眸,露出一丝笑意,却不回答:“如果太子殿下喜欢的女子身上有秘密,也不愿意说,明明有些喜欢却退缩不接受,太子殿下将如何做?”

    沈玉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没体会过,但见过,热烈的感情不应该太过理智,秘密是别人的,她不想说就不说,或许费尽心机得到的秘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感情是抑制不住的,伪装得再好也会露出马脚,不要刻意,要在猎物意料之外让她上钩。”沈玉喝了一口酒,笑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月华国上一任老国师说的。”

    “月华老国师?他来过银尧?”沈弋心里生疑,据说老国师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在哪个地方遨游。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好像从突然出现在大陆上的人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他了,那段记忆就像是突然涌进我记忆里一样,我记不清他是对谁说的,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

    沈玉也确实是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场大雨覆盖了步履蹒跚的老人,连背影都让人看不清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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