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时间很快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宴的日子。
这些天，沈砚只来过一次神卷楼。晚棠将攒了两天的问题挑了几个拿出来问，沈砚虽然忙，但也耐心回答了。可晚棠并没有从他身边看出什么有关逆党的消息。
不过也不急，晚棠静静地等着中秋宴。
上一世，沈砚没有来中秋宴会，圣人还在宴会上打趣。
“沈卿又查逆党的事去了！他忙，朕偷闲，倒也是舒服！”
可羽林卫今日是要布防的，宴会防守和平日大不相同，沈砚必定会留在宫中。
她只需要知道沈砚的行踪即可。若能去的及时，便能探得一二。
日子不多了，机会就在前面。
郑国公一家早早地就入了宫，沈皇后那边派人来说，孟夫人和皇后娘娘在椒房殿等晚棠。
有好几日不见了，孟夫人拉着晚棠左看右看，弄得沈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人可真是心疼这个女儿啊，这才几日没见，就这般担心。你大可放心吧，晚棠看着啊，是一块肉也没少！一根头发丝也没掉！”
晚棠调皮地插嘴：“不仅没掉，每日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太好吃，还长肉了呢！”
椒房殿的人都憋起了笑。
孟夫人敲敲女儿的脑袋，“调皮，皇后娘娘面前还如此无理。”
沈皇后倒是毫不在意：“无妨，本宫喜欢晚棠这样的。平日里椒房殿都冷冷清清的，下人们看见本宫就像老鼠看见了猫，晚棠来的时候才添点笑声，添点热闹呢。若不是看着神卷楼事多繁忙，本宫真想日日都将晚棠叫来说话！”
说罢，她又“咦”一声，“说起来，这些日子晚棠一直在神卷楼忙着，怕是还没有看过那株修复好了的珊瑚吧！徐用镶嵌好了之后一直放在本宫这里，你是提出这个法子的人，本宫许你特权，在中秋宴开始之前见上一见！”
晚棠和孟夫人跟着沈皇后到了侧殿，那里徐用早早地就等待着。
他朝几位跪下：“听闻国公夫人和副掌事来了椒房殿，奴婢斗胆猜想娘娘一定会带着来看这株珊瑚，于是就在这里等着。”
晚棠看看他，脱离了粗活，做起了自己从小就爱好的事情，徐用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简直是同前世那副不得志的萎靡样判若两人。
沈皇后赞赏的目光落在徐用身上：“不错，是有眼力见的。这次珊瑚的事情你立了大功，回头本宫得提携你，好好赏你才是。”
徐用没有抬头：“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奢求什么别的赏赐。”
“行了别跪着了，一起去看看吧！”
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温度的，尤其是今日，不知为何竟有些闷热，可椒房殿的侧殿内却凉爽无比。
孟夫人瞧见了放在承重柱下的几盆冰，惊叹。
“方才臣妇就在想这里怎么比外面凉爽不少，原来是用了冰的缘故。可这秋日里用冰，可有什么讲究吗？”
徐用回答：“炎热会损坏珊瑚，于是用了冰。”
孟夫人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面前的这株珊瑚，放在侧殿室内的正中间，百鸟朝凤样式的屏风后面，和晚棠初次见它时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若有心人仔细看，会发现在原本裂开的地方，多了一层镶嵌的金。
镶嵌在珊瑚上的是大梁朝的国花，梅花。
传闻当年大梁的开国先祖征战四方，被敌军逼迫到了绝境。当时正时数九寒冬，军中缺衣少粮，再加上多日的节节连败，将士们情绪低迷，无法作战。
先祖也以为自己定要命绝于此，再也不能完成大业。正想放弃之时却发现自己逃亡入的院子里有一株小小的红梅。
这院子早就无人居住了，这样的乱世逃命还来不及，更别说照顾这株红梅。在一片残垣断壁旁，却突然出现了这一抹鲜艳的颜色，在迎着寒风，像是一抹希望。
先祖大受激励，召集重将士，以寒梅激励之，最终第二日大破敌军，搏出了一线生机，这才有了当今的基业。
由是，红梅便成了国花。
红梅本是显眼的颜色，同珊瑚一样的红，却用金代替，别有一番风情。珊瑚的红是梅花的红，梅花的闪耀展示着大梁的风采，小小一番点缀，竟比原先的还要好看些。
沈皇后由衷赞叹：“果真是巧手啊！就算是宫中的老工匠来了，怕是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手艺。”
“娘娘过誉了。”徐用谦虚道。
“今日宴会中途时，本宫会派人将这珊瑚搬过去让众人都瞧瞧。等宴会结束之后，晚棠。”沈皇后点了晚棠的名。“醉仙亭赏月，你陪着本宫去。”
宫中习俗，每年中秋宴会后会放花灯祈福。臣子们在岸边放花灯，而帝后在御花园湖心的醉仙亭上放花灯，以示尊崇。
能陪着帝后一起去醉仙亭放花灯，是众人梦寐以求的殊荣。今日这殊荣落在了晚棠身上。
孟夫人连忙拉着晚棠跪下谢恩：“谢皇后娘娘恩赏！”
“跪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快起来吧。”沈皇后摆摆手。
“今日宫宴的菜式还需本宫去看过，就先走了。若还想在这里再看看这株珊瑚，就留下吧，不必拘束。”
她看向孟夫人，想起孟夫人的厨艺甚好，又添了一句：“夫人也跟本宫一起去吧，本宫不善厨艺，你替本宫瞧瞧。”
孟夫人随着皇后仪仗去了御膳房，晚棠借口说还想看看珊瑚就留下了，侧殿内只有晚棠和徐用二人。
徐用低着头，没有说话。
晚棠绕着珊瑚走了几圈，忽然问道：“徐公公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徐用摇摇头。
她忽然笑了：“难道徐公公不觉得奇怪？我一个住在宫外的人，就算常来椒房殿，也不曾与你多打过几回照面，是怎么知道你还会镶嵌这回事的？”
她盯着徐用，眨巴眨巴眼睛，一双清澈的眸子有着极强的穿透力。
“一开始的确疑惑过。”徐用坦白，“自奴婢进宫一来，从未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人，也就是说，这宫中没有人知道奴婢的手艺。”
“可是问那么多干什么呢？在这宫中做事，少问才是最好的。既然不是坏事，您也没有恶意，不如就欣然接受，应了外面的说法。”
徐用说这话时，语气出常的平静。
“说得好！”晚棠高兴地拍拍手。
“徐公公，您是机灵的，您只需要知道我要害您的意思，反而在这件事上也算帮了您一把就行了。”
徐用听出了晚棠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他恭恭敬敬地朝晚棠鞠了一躬，“奴婢本以为就在这宫中做粗活草草了此一生罢了，可您将我举荐给了娘娘，将奴婢从泥潭中挖出来。如今娘娘已经应允了我闲暇时候能去宫中的金玉坊。”
“副掌事对奴婢恩重如山，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定然万死不辞！”
晚棠将他扶起来。
“徐公公是聪明人，晚棠确实有需要徐公公施以援手的地方。”
“万死不辞这话过了，我又不是要杀人放火，怎么会要你赔上自己的性命。既然徐公公答应了，那晚棠就斗胆说出来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弩，塞到徐用手里。
“八月二十一晚上，会有贼人闯入椒房殿行凶。届时我需要你将皇后娘娘带离椒房殿，去往东侧殿的密道避难。这把小弩给你防身用，一定记得要护娘娘和自己周全。”
徐用浑身颤抖着接过这把小弩。
弩不是军用的弩，但看得出来是由人精心打造过的，尺寸也调过了，正适合晚棠和徐用这样不会武功的人使用。
但晚棠这番话，未免也太吓人了些。信息量太大，徐用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您是说有人会闯进椒房殿，刺杀皇后娘娘？”
问出这句话，徐用立马将自己的嘴捂了起来，环顾一圈四周。见四周无人才敢放下手。
“对。”晚棠回答。
“徐公公，既然你相信我没有恶意，那这一次也请相信我。”
“就算我举荐了，若是皇后娘娘当日没有点头，事情也是不成的。你在椒房殿中做了这么久的事，自然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有这样的国母，是大梁的幸事。”
“你不必问我怎么知道当日会有刺客，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逆党没有勾连。你只需要将皇后娘娘在黄昏时分就带到东侧殿去，这样刺客闯入椒房殿时，尚有时间入密道。其它的事情不用管，有我。”
徐用此人向来有恩必报，见晚棠如此斩钉截铁的模样，心中也有了勇气，一口应下。
“既然您如此说，那奴婢就斗胆一试，拼尽全力也要保娘娘平安！可既然宫中有刺客，您怎么办？不会有事吧？”
如此惊天的消息进了耳朵，徐用还有心情担心自己。
晚棠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您多虑了，既然我知道会有刺客，怎么会让自己有危险呢？徐公公，万事小心，也要小心自己的命。”
外面的天色不早了，太阳已经临近落山。中秋宴快开始了。
晚棠推开侧殿的门，朝着承宁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