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卷楼是这皇宫中藏书最多，藏书范围最广之处。上至历史名家著作，下至民间杂戏话本子，可谓是无一不有。
圣人爱书，沈砚也爱书，圣人便将这神卷楼交给沈砚打理。
沈砚平时事忙，没有办法时常打理楼中书籍，便请了人专门来打理书籍。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沈大人千不选万不选，偏偏决定只选用官员家女子来做这神卷楼的掌事，还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圣人。这件事在当时可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朝堂上那些自以为是正道的迂腐老臣们，各个上奏说什么闺阁女子日日来往神卷楼不成体统，沈砚纵容女子掌管神卷楼更是别有用心。
沈砚却丝毫不在意外面的人讲什么，转头贴出告示，最后敲定了五品左谏议大夫白廷玉之女白嫣然来做这神卷楼的掌事，如今已是一年有余。
这白嫣然将神卷楼整理得井井有条，什么书出什么书入都有名录，还在闲暇是给古籍注释，比外面的好些男子都强上不少，也算是助沈砚堵住了外面的嘴。
上一世的郑晚棠并不在意这些，只道白嫣然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而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心中对白嫣然的敬佩油然而生。
谁说女子便只能在房里绣花？照样可以像男子一样掌管这么一处偌大的地方。
沈砚顶着外面的质疑，白嫣然又何尝不是顶着外面的冷嘲热讽办事，可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能力，堵住了他们的嘴。
孟夫人和晚棠随着皇后仪仗刚到神卷楼，就看见白嫣然在门口等候，想必是一早就得了消息，一直候在这儿。
她领着两位副掌事上前，“皇后娘娘安。”
沈皇后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领着郑国公的家眷来看看那株珊瑚，不必太过拘束。”
“听来报的公公说了，我已经派人又将那株珊瑚又清扫了一遍，娘娘这边请。”说着，她就让出路，几个宫女领着皇后入内。
白嫣然不愧是能抗住外界压力，担任神卷楼掌事这么久的人。说话做事圆满周到不说，晚棠一入内就感受到了神卷楼同宫中其它地方的不同。
总共三层的神卷楼虽说是藏书楼，但却不显单调。除了一层正中摆有那株显眼的大珊瑚外，两侧还放了乌木书案，配有楠木矮凳，每张书案上更有一株小小的竹，清新一抹绿色让人眼前一亮。东侧的承重柱足有好几人环抱那样粗，上面“神卷楼”三个字是沈砚亲题，墨迹俊逸有力。
上面的二、三层，每一本书都在书架上端正摆放，更是按照年代类别一一分类，一目了然。
一切都和上一世神卷楼的样子无异。只不过上一次的这个时候，晚棠选择闭门不出，并没有前来宫中谢恩。
白嫣然是在这神卷楼上下了功夫的。
孟夫人感叹，“总听闻神卷楼的宏伟，可从未来过。今日托娘娘的福，总算是开了一次眼界。不过这楼中看着也并未焚香，怎么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闻着甚是沁人心脾。”
“回夫人，这是花香。”白嫣然指了指窗旁的架子，上面摆着雪白的栀子花，“平常的香怕污了书本，更怕火星引起走水，就借了花香。花香自然，一年四季用不同合时宜的花，也不会觉得厌烦。”
孟夫人赞不绝口，“竟是这样，白掌事真是有心了。”
白嫣然得了夸赞，却仍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淡淡笑道：“分内之事罢了。珊瑚还在那里呢，还请移步。”
众人走到那株珊瑚面前。
珊瑚红而有色泽，形状奇异，栩栩如生，乍一看，如同美人起舞，衣裙飘荡。
“本宫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株珊瑚，觉得和神卷楼十分相配，就让人移了过来好生保管。白掌事没有辜负本宫的期望，将这株珊瑚照顾得极好。”
说着，她带着孟夫人走向了珊瑚的后方，想要去另一个角度看看。白嫣然和另外两个副掌事也跟了过去。
晚棠悄悄从她们中间走出，留在了珊瑚的正侧。
她伸出手腕，摸摸手镯上那颗早些时候被她抠得松动的宝石。此类宝石镶嵌不易，本就易掉落，平日里晚棠都不敢将它戴出来，今日倒是排上了用场。
她再一用力，小拇指指甲盖般大的宝石直接掉落下来，落到她右手手心中。
晚棠眯了眯眼，随手将那颗宝石丟在了珊瑚旁的地毯缝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孟夫人身边。
孟夫人正同皇后一起聊这这株珊瑚的贡地，白嫣然和两位副掌事聚精会神地听着，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动作。等到她们准备再去二层看看时，晚棠悄悄伏到孟夫人耳旁，告诉她自己手镯上的宝石不见了。
“什么？”孟夫人惊叹。
沈皇后也被她们的动静吸引，“发生什么了？”
“回娘娘，晚棠手镯上的宝石不见了一颗。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手镯是前年晚棠外祖母过世之前亲交到她手上的，若丢了，怕是……”孟夫人眼里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诶哟，那可一定得找到。”，沈皇后关切道，“你想想，刚进神卷楼的时候那宝石可还在？”
晚棠点点头，“臣女随着娘娘和母亲进来的时候，那宝石还完完整整地在手镯上呢。”
沈皇后了然，“那宝石一定是落在这里了。”
白嫣然接收到信号，立马召来几个宫女，“你们几个，快帮忙找找郑姑娘的宝石在哪。”
几个宫女得了命令，开始自大门开始，沿着晚棠一行人走过的地方仔细寻找。
神卷楼一层的所有人顿时忙碌起来，都瞪大了眼睛努力去寻找那一颗小小的宝石。
沈皇后安慰晚棠，“不用担心，她们几个人那么多只眼睛，肯定能找到的。”
晚棠担忧地点点头。
神卷楼一层宽阔，宝石又小，找起来自然费劲。几个宫女找了一会儿，眼看就要找到珊瑚面前地地毯上了，晚棠突然开口。
“娘娘，母亲，她们几个从那边开始找，我也从这边开始找找，总能快一些。”
“说的是，那你快找吧。白掌事，你们也同她一起找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沈皇后吩咐道。
晚棠拉住白嫣然的手，“白掌事，这神卷楼如此大，不如我们分三路找。您和两位副掌事去两边找，我在这中间找。”
白嫣然点点头，随即吩咐了两位副掌事。
晚棠微微弯曲着身子，徘徊在自己丟宝石的地毯周围。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她指着面前，惊呼一声。
“有劳各位了，这小东西原来在这里。”
前方正在寻找的一个宫女立刻飞奔到这来，蹲下想捡起那颗红得发亮的宝石，刚趴下身子将眼睛贴在地板上，却斜眼瞥到了什么，动作凝滞在半空。
白嫣然问，“怎么不拿了？”
晚棠明知故问，“这是在看什么？”
那宫女被晚棠的一声提醒惊回了神，随即慌慌张张地几乎摸爬滚打到沈皇后面前，头触地的响声回荡整个神卷楼。
“奴婢有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沈皇后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宫女支支吾吾：“那珊瑚，那珊瑚……”说了一半，她又不敢说下去，白嫣然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到珊瑚下查看。只见原本完整亮丽的珊瑚，右下底部的旁支，却出现一道手指长的裂缝，显得触目惊心。
白嫣然面如沉水，走到沈皇后面前，禀报了这一情况。
沈皇后大怒，“查！给本宫查！这株南海进贡的珊瑚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却这样被人破坏了，务必将罪魁祸首给本宫找出来！”
白嫣然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损坏珊瑚的人找了出来。
是神卷楼的一位副掌事，如今正跪在沈皇后面前，害怕让她匍匐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
“你倒是好本事啊。作为看护管理这株珊瑚的人，将这珊瑚弄坏了不算，居然还想着蒙骗本宫。怎么，你是觉得本宫好糊弄？”
面对沈皇后的质询，那宫女带着哭腔道。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是有心的！前两日奴婢奉命用清水擦拭珊瑚使其保持亮泽，却忘了自己方才用针线缝补袖口之后怕针掉在了其他地方，就把它尖朝外插在袖口处，这才无意损坏了珊瑚。”
“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饶过这一回吧！”
沈皇后向来心软，但却不能忍受欺骗。她心知这宫女不是故意的，但气她隐瞒不报，想了想，道：“说到底，这珊瑚是被你损坏了，本宫本还想在中秋夜宴上将其搬出来大家一起观赏，如今也不成了。你，有罪。”
“不过念在你是初犯，且这么久在神卷楼也用心，就将你发配回去吧。这神卷楼副掌事的位置，你是做不了了。”
虽说丢了职位，但好歹保住了性命，那位副掌事哭喊着谢沈皇后，随后在其他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沈皇后看着面前这株有破碎的珊瑚，犯起了难。
“这么好的东西，可真是可惜了。本来让工匠来修复即可，但工匠前几日告假回老家，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宫中也只有这么一位老师傅有这样的技术，愁煞人了。”
沈皇后的忧虑传进众人耳朵中，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有法子。
此刻，一直默不作声的晚棠却自告奋勇。
“娘娘，臣女有个法子，或许可解娘娘燃眉之急。”
“哦？你有什么法子？”沈皇后看着平日里娇养在国公府中的晚棠，一脸疑惑。
“娘娘欲在中秋夜将珊瑚摆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无非就是起个观赏的作用。既然是观赏，那就不一定要是纯珊瑚。”
“若能让工匠镶些什么上去，不仅修复了裂痕，还能增添了珊瑚的观赏性，正可是一举两得。”
晚棠此话，可谓是让众人恍然大悟。
沈皇后听到了这样符合她心意的方法，自然拍手叫好。不过很快，她又犯起了难。
“修复珊瑚不是件容易事，那在珊瑚上进行镶嵌自然也不是件容易事。这……找谁比较好呢？”
晚棠莞尔一笑，“真巧了，臣女还真知道有一人能胜任，而且此人，还就在娘娘您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