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弄险
铜炉山北麓，地面上每隔十米摆放着一个铜炉，虚幻的火焰交织成网，接连天地。
这是铜炉火壁，用于分隔北麓与其它地区，铜炉宗每个月都会派人维护，以免有祟物钻过火壁的漏洞。
丁一站在这道辉煌的火壁下，透过火光打量着东麓的景象。
与他想象中的寸草不生，阴云蔽日不同，铜炉山的北麓看上去与其它地方并无什么区别，此时早春的寒凉已经退尽，坡地上长满了刚刚冒头的野草，原本枝叶凋落的树木也抽出了新芽，玲珑的花苞躲藏其间，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开！＂丁一掐动指诀，半空中的虚幻火焰立即流转起来，片刻后腾出了一个能容下三人通过的孔洞。
丁一迈步踏入其中，穿过了火壁。
刚一涉足北麓，丁一就感觉到了异样之处。
耳边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阳光照射在身上，也再没有一丝温度，丁一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正躲藏在花草树木间注视着他。
＂这地方好重的祟气！＂崔震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皱眉道，＂我们快点把任务做完回去吧。＂
丁一点了点头，看向李行海：＂我们开始吧。＂
李行海摊开手掌，一团橙红色的丹火升腾起来，剧烈地跳动着，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在丹火轻轻一拔，火光顿时失去了稳定，明灭闪烁起来。
这一招名为＂火饵＂，是以仙力为饵，引诱祟物现身，看似简单，实则大有讲究，若是仙力的量不足，就起不到效果，若是仙力的量太大，就有陷入围攻的风险，此外，引诱不同祟物所用的闪烁频率、火苗烈度也有细微差别。
大部分祟物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丁一他们特意选择了之前瓷娃娃被发现的地方进行引诱，很快就有了效果。
＂啪！＂
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块从树林间飞出，砸在了李行海肩上，力道不大，只是溅了李行海半身泥。
＂来了！＂丁一精神一振，看向土块飞来的方向。
粗壮的树杆后半探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它身形干瘪，只有成人的大腿高，黝黑的皮肤下突起一根根暗红血管，肚腹鼓胀，与这饿殍般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的白瓷大脑袋，足有半丈直径，两腮处点缀着两坨化不开的红晕，勾画潦草的双眼一眨不眨，墨线绘成的笑容僵硬诡异。
见丁一看过来，那瓷娃娃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像是村头追逐嬉闹的小孩一般。
下一刻，二十多只瓷娃娃从四面八方现身，各自捡起脚边的石头土块向丁一三人抛来。
毫无杀伤力。
李行海长啸一声，率先出手，十余枚橙红火球破空而去，精确地炸碎了近半瓷娃娃的脑袋，崔震则撑起火甲，欺身而上，砸烂了剩下大多数的白瓷脑袋，最后剩下的几只瓷娃娃被丁一掀起的紫红火浪吞没，烧熔殆尽。
整个过程顺利异常，但丁一三人却未放松。
瓷娃娃羸弱无比，哪怕手无寸铁的凡人也能对付一二，它们的可怕之处在于惊人的恢复力，以及几十年如一日死缠烂打。
凡是被瓷娃娃扔出的石头土块砸中的人，都会被它们认作目标，从此再也无法摆脱它们的纠缠，它们会不断拼合自己被砸碎的脑袋，再用石头土块抛砸它们的目标，直至其死亡，而凡人在被石头土块砸死之前，就会被它们身上的祟力侵蚀疯掉。
果然，当满地的火光散去，那一个个残缺的瓷娃娃就纷纷爬起，捡拾着自己的脑袋碎片往头上拼。
＂我负责这边七个，剩下的你们两分了吧。＂丁一一边说道，一边弯曲手指，弹出一粒细小的火星。
这火星拖着长长的光尾，钻入一只瓷娃娃的白瓷脑袋里，它正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往头上拼，可原本应该在接触瞬间就弥合的裂缝此时却发热发红，使那碎片无论如何也拼不上。
＂嗖嗖嗖！＂一枚又一枚火星被投入瓷娃娃头内，这些瓷娃娃无法拼出完整的脑袋，顿时变得躁动不安，丁一三人趁机上前，各施手段，把它们拼好的部分重新打碎。
半炷香的时间后，树林里多了二十多只没有头的瓷娃娃，它们断颈上飘着一粒火星，或蹲或坐，捡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徒劳地试图拼出一颗脑袋。
＂搞定了。＂崔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东西杀不死，处理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也比上次手蜈简单多了。＂丁一接话道，那就回去……嗯？＂
丁一停住了话头，看向树林深处。
阴风穿过密林，激起哭一般的风声，起先风声很轻，隐隐约约，如老妇低泣，可随后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幼童恸哭。
那些瓷娃娃脖颈上的火星在这阴风吹拂下崩溃熄灭，满地碎瓷被一股无形之力裹挟着卷入树林深处，一只只无头的瓷娃娃推搡着追跑而去。
丁一三人无不色变！
如此景象只能说明一件事，附近有另一种与瓷娃娃伴生的祟物出没。
＂有瓷姥姥…… ＂李行海脸色一黑，要知道他们刚才可都是被石头土块砸中了的！
＂这不对吧…… ＂崔震皱起眉头，＂这群瓷娃娃的规模不到三十，不应该有瓷姥姥伴生啊。＂
＂通常瓷姥姥身边会聚集上百只瓷娃娃，但也有例外，那就是新生的瓷姥姥，还没来得及积累到如此数量。＂丁一一咬牙，＂我们追上去。＂
＂追上去？＂李行海当即反对，＂不行，太冒险了，这个方向要深入北麓，很可能遇到更强大的祟物，我们不如先撤回宗门，上报了情况再说。＂
＂是啊，现在的情况已经与任务描述不符，我们就算回去也不能算是失败了。＂崔震附和道。
丁一思索片刻，仍坚持道：＂起码要追一段路尝试一下，我们的实力完全足以对付一只瓷姥姥，大不了情况不对再撤。＂
＂这……也行吧。＂崔震和李行海对视一眼，同意了。
他们其实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任务，若是失败了，对天资出众的他们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三人保持着警惕，向树林深处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