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喜欢我
她看见了自己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看见了九莲鬼僧，握着血线剑向她刺去。
金愿葬身蛇腹，巨蛇被打得奄奄一息，殿下的付沧澜正与杨朱流缠斗。大殿之上，柯涯靠在墙角，眼神绝望空洞，嘴里哑着声嗡嗡念着，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毒针，攒足了劲准备刺向杨朱流。
是谁？
翟姝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柱子后的一抹白色衣角，但很快，那抹白色就又消失不见，仿佛都是她一时的幻觉。
白色衣角，也在云州，认识她。
那样的白色必定是上好的锦云袍，这几月刚在和安城流行开来，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而翟姝一路走来，见过穿这种材质面料的只有江琮之。
很巧，他也着白衣。
毫无预兆的示好，笑眯眯的招呼，故作的温顺，还有那声似是而非的“阿姐”……
翟姝听见了自己“咚——咚——咚——”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一阵惊愕窒住了她，随即一份酸楚袭来，她只感觉自己的喉头哽噎，下不去也吐不出来。
“呕————”
她向应如杏打了个手势，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仓惶失礼地躬着个腰摸摸索索地跑了出去。
南浔玉连忙追了上去，应如杏也担忧地快步跟着。
“姑娘，去那里——”好在应如杏反应过快，翟姝才堪堪没把酸水吐到地上。
翟姝本就在病中养伤，吃不下什么东西，因此吐完了胃里的酸水，现在就只能干干地呕着。
她面色涨红，并不体面。
翟姝也知道，自己这回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喘着气，扶着腰抬起了头，却没有听到四周有人的声音。
不对。
她听见了南浔玉的动静。
他应该是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桥上，嘴里还不时发出细微的声音好像是在逗弄游鱼。
南浔玉此刻站在一拱小桥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只是低头瞧着府中湖里游弋的小鱼，虽然认真，但是也透出了一些百无聊赖的意味。
他侧过了身，蹲了下来，好像看得更仔细了些。
翟姝刚从几乎压倒性的情绪中慢慢平复下来，这时头还有些晕，眼前一片黑暗，她却想象到了南浔玉现在的样子。
面如冠玉，矫矫不群。
恣肆调笑的皮囊之下，装着的是一颗明辨是非，无微不至，坦坦荡荡的赤子真心。
真好的人啊。
如果灵华公主在十六岁就告诉他她心悦他，那后来是不是就会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就算是再来一次，灵华公主也依然会选择独自下山，支撑住这风雨将倾的破旧殿宇。
她先是灵华公主，再是李姝。
但现在翟姝可以无所顾忌。
翟姝小步朝着水声走了过去，怕自己身上的异味熏到南浔玉，只停在了离他几尺的桥下。
她抬起头，望向那道背影。
“南浔玉。”
南浔玉听到她的声音才转回身来，眉眼有一丝担忧，更多的是好奇。
翟姝此时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同寻常，不是要讲大事的严肃，也不是准备开玩笑的铺垫，倒像是……
南浔玉抿了抿嘴唇，双手放松在身前，微微歪头。
“我——我——”
他看见翟姝深呼吸了几下，脸颊已经红透了，话还是在她嘴边打旋，硬是说不出口。
“我——我——”
仿佛下一秒就能脱口而出，翟姝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没干过表白这种事，之前都是南浔玉向她直白地表心意，但翟姝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正式，这回她要郑重地来一遍。
她瞧话本里都是很正式的。
这样好的人，自然配得上这种正式。
她的手心紧攥得已经出了点细汗，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匕首鞘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也不差，拿出你冷脸对百官，沙场驰骋的勇气和气势！
“噗嗤——”
翟姝听见了南浔玉无奈的笑声，最后他缓缓从桥上走了下来，步子慵懒，但语气郑重，包含着那么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你喜欢我。”
“就像南浔玉喜欢翟姝。”
“就像谢允礼喜欢李姝。”
他抱过了翟姝，感受到了她的一点僵硬，缓缓地道：“我说过，我喜欢你，心悦你，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身边。”
接着语气带上了一点难得的自惭与悔意。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在灵山没有答应和你一起下山。”
“对不起。”
翟姝回抱住了他，只有满怀的坚定，而后她在南浔玉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眼相对，虽然其中一个覆盖着白布，但南浔玉想象得出那双眼睛。
翟姝告诉他：“没有对不起。”
南浔玉觉得自己可真够幸运的，错过一次的人还能再遇。
他又紧紧抱住了翟姝，这是他眷恋已久的一个拥抱。
“不好意思——”应如杏嘴角噙着笑，端着一盅汤碗，眼睛亮亮地看向拥抱在一起的二人，语气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真是打扰了，方才我去准备了一点热汤，希望姑娘喝了能好受些。”
翟姝听到声音的第一秒就一激灵，和南浔玉迅速分开了。
可这人还是不死心地牵着她的手,甚至已经开始觉得有趣似地盘弄着她的手指。
这里是茧子，虎口有，食指无名指都有。
南浔玉细细又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摩挲过她手上的茧子。
这样的一双手，是怎么流利地使用那些厉害的武器，使出那些复杂的招数的。
这样的人，又是怎么支撑住那些年的大厦将倾的。
“孟夫人好，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南浔玉接过应如杏手上的汤碗，笑吟吟地对着应如杏介绍道，语气中带着点毛头小子的得意与莽撞，又转头看向翟姝，“师父可是给我们订过婚约的。”
什么婚约……？
翟姝一想到这个“婚约”，就想笑出声。
公主的婚约哪能就这么定下，逐云道人当初不过只是一句醉酒后的戏言罢了。
“听琅你……”应如杏听完这句话失了笑，“我先去前厅等你们。”
翟姝还盲着，虽说准头已经练得不错，但是还是会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