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东河（四）：死人了
女人看着柔弱，瓜子脸柳叶眉，身量消瘦，为了这个宴会特意戴了一个贵重的金属腰封，瘦瘦长长的一圈，将她的腰身掐得更加细了。
但是入了府，翟姝就渐渐感受到了她在这府里的地位。
每位下人见到她都低眉顺从，时而不时还有人来询问她宴席置办的一些琐事，她每一个都雷厉风行地回答过去。
从那些下人的礼仪中，翟姝知道了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二房的大夫人，那位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名叫姜书丽。
刚生完孩子百日，就忙着自己组织百日宴？
为什么不是大房的人组织？
翟姝没生过，翟姝不懂。
反正她只是个送镖的。
走在长廊上，府内采用了园林构造，廊桥迂回，利用此地独特的地势仿造自然景观，垒山、小池、亭榭一点不少，山石水景高低错落，黑松、罗汉松、油松，竹等植物纷繁交错，杂相种植，互相掩映，这府内竟是专门仿了安国最有名的江州园林，只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为了庆贺百日宴，府中更是摆满了专门从江南运来的名贵品种花卉。
翟姝前世见过的府邸也算多，这个府邸，完全不像一个从商之人短时间会设计建造的府邸，更像是那些书香门第设计出来的府邸，其中的小巧思和韵味，需得百年历史才能沉淀下来。
矛盾，直觉告诉了翟姝这里很矛盾。
那前面带路的大夫人忽的转了身，声音温柔平和，轻启唇：“各位镖师，如若不叨扰，烦请诸位留下一留也参与我儿的百日宴。”
“算是慰藉各位路上辛劳了。”
她说话并没有多强硬，却很有魄力，让人于情于理都只能选择答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人眼神一对，齐齐答道，付沧澜怀里的猫却奇怪地尖声喵叫，四肢乱舞想要逃开他的怀抱。
“不好意思，我家猫就这样，最怕人多的地方了，人一多它就要发狂。”
大夫人点点头表示理解，并不怪黑侠的不合时宜。
“那我们先去入座了，稍后再见。”
翟姝告别大夫人，看着她走向内宅的背影。
“是百合香。”付沧澜第一时间出声，“猫不能闻，黑侠怕，会死。”
翟姝若有所思：“我就说方才隐隐便闻到了什么味道，原来是大夫人身上的百合熏香。”
“嗯，百合熏香镇静又催眠，补中益气，确实不错。”南浔玉在一旁插道。
外宅已经来了十几个人了，他们三人也终于见到了大房夫妇和二房老爷。
申大全名叫申山，家里只有一房夫人，是他还在地头锄地就娶了的屠户女，申山说是老实，实则他的窝囊惧内也远近闻名，他们成婚二三十年流过几次胎，如今屠户女一无所出，还偏不许老爷纳妾，大爷也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继续活下去了。
申二叫申川，他走南闯北，口齿伶俐，眼界不一样。听说现今的这个大夫人不是二老爷的原配，当年的大夫人还只是个三姨娘，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做了这个大夫人，原来的大夫人听说是得了疯病，自己跑没了。
现在的大房夫妇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席上，偶尔说几句悄悄话，连带着有时夫人重重拍了几下老爷，或是又整理整理他们为喜宴新买的衣服。
申川高兴地和已经来了的宾客把酒言欢，聊天侃乐。
他们三人也坐在座位上，付沧澜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南浔玉对着桌上的已经上了一点的菜肴和席上的宾客也随便看看，翟姝这时却意外感受到了脸上的一点湿润，她抬起了头。
今天本就不是个好天气，早上乌云就有蔓延的迹象，天是黑压压的沉着，蓄满了欲来的山雨，蓄满了满楼的风。
南浔玉又找人搭话了。
瞧着只是无聊随意攀谈，实则暗里引导着话题走向，最后让对方讲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那假意调笑的面孔下，藏着的是蓄意有目的的利用。
这样的人，让翟姝巴不得一把扯开他的假面，好一次性淌出他的赤裸真心来。
翟姝经常会想，真心假意都要用上那一副不恭的姿态，不难受吗？
她总是好奇别人最原本的样子，上一辈子是灵华公主也是，这一辈子也没丢下这个习惯。
算了算了不管了，同僚之谊而已，何必多费心。
此时却暴雨骤降，如注如坠，哗啦啦地瓢泼而下。
申川见此情况突发，大声喊道：“各位宾客——！请先进我们府中的客房休息，待雨停了我们再另行通知——！”
一旁二房大夫人也在张罗着宾客入房，申山看了二房大夫人一眼，也和自己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南浔玉、翟姝、付沧澜他们三人被安排在了最东边的厢房，最靠近高大的竹林和松林，越是高大的，就越被被豆大的雨滴打得沙沙摇个不停，门外都是雨声。
突然，有人轻轻叩门。
翟姝推开门，发现是二房大夫人，她端着三碗姜茶过来了。
“招待不周，扫了大家的兴，各位镖师喝了这些姜茶暖暖身子吧。”
“申夫人，不必如此客气。”翟姝礼貌应着，接过了姜茶。
“咦，你这怎了，刚才还没瞧见。”翟姝看见了姜书丽右手指头上新绑的绷带。
大夫人低了低头，兀自笑道：“无大碍，就是方才给客人们熬姜茶时不小心烫伤了，我自己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姜书丽嘴角扬着弧度，向他们三人道了别。
门外依旧是大雨倾盆，哒哒地下了两三个钟头，泥里，地上，草木中都是雨水，有些在斜坡形成了汩汩的水流。
翟姝在这两三个钟头里先是和南浔玉付沧澜两人玩起了猜谜游戏，填字游戏，接龙游戏，然后实在顶不住下雨的催眠声睡了过去。
付沧澜坐在凳子上陷入了冥想，南浔玉在翻看书架上的书。
……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遍了院落，在女声的加持下更加尖细吓人。
“二老爷死…死…死了——！”
此时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人声的穿透力重新恢复。
众人都听到了这声惨叫，连忙跑出厢房直奔声音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