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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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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玉安领人在不远处看见火光冲天,照得北方的雪亮晶晶的,刹那间恍如白昼,嘴角逐渐弯了起来。

    邵景浩在他旁边问道:“郑公子,我们其实没有毒药,如果我是拓跋余,定然会先检查粮食再决定烧不烧粮。我们才截住了三个车队,如此浪费岂不可惜?”

    郑玉安上马准备离开此地,边走边说:“换我的话,我也不会浪费,但上兵伐谋,任何阴谋诡计,都要建立在人心之上。拓跋余歧视汉人,对为他们做事的汉人没有丝毫信任,这才是计划成功的原因。”

    邵景浩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盯着他,在等一个解释。

    郑玉安接着说:“来之前我调查过这些押粮的汉人,比如那个程志杰,此人底线最低,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拓跋余对他早就不喜,偏偏程志杰做事谨慎,还让拓跋余抓不到他的把柄。”

    邵景浩恍然大悟:“公子的意思是,拓跋余早就想杀程志杰,但苦于没有借口。这次不过是找个借口杀人?”

    “程志杰在北方汉人中有些名声,想要杀他必须找足够的借口,如果程志杰将遇到我们的事情如实上报,那便罪不至死,可他瞒报军情,导致整个粮仓的粮食都‘有问题’。前线战士在打仗,这么大的事,一定是死路一条了”郑玉安说道:“程志杰啊,不过一小人罢了。”

    邵景浩又说:“可是,杀了程志杰,再留下粮仓,象征性地少烧些粮食岂不是更好?”

    郑玉安嗯了一声:“唯一解释是,粮仓里的粮食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我怀疑鲜卑人有大军北撤,以至于前线粮食缺口没那么大。”

    邵景浩深以为然,又小声问:“公子,你一个洛阳商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情报的?”

    郑玉安哈哈大笑,拍着旁边陈七的肩膀:“陈七爷当年纵横北境武林,你以为是吃素的?”

    “说得好!”前方百丈之处,有一骑兵横在中央,隔这么远听到郑玉安说话,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十分高强:“郑玉安,陈七,我承认当日在漠南镇小瞧你了!”

    郑玉安心中一惊,他急忙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身穿米白色军服的拓跋军与茫茫天地融为一体,四面八方将己方包围。

    邵景浩立刻抽出军刀,小声说道:“我们的探子没回来,应该是被杀了,看人数,对方起码有七八千”

    陈七也拿出了兵器,陈七阴沉着脸说:“北方原本就是鲜卑人的天下,他们对地形的掌握比我要强得多,这次大意了。”

    为了方便轻装侦查做事,郑玉安将队伍分为两队,杨福在另一队待命,而他这支队伍不过三千人,这几日做事最多,谁想到不经意间被包了饺子。

    郑玉安示意让陈七宽心:“此事怪我,邵将军马上将烟花令箭放出,召集援军,其余的,我们一起突围”

    话音未落,远处的人再次说道:“郑玉安,故人相见,上来就要打,这在你们中原也不合礼仪吧。还是说,你将我忘记了?”

    郑玉安当然记得这个声音,北方胡人第一高手,鲜卑人的领军人物,拓跋元绍,竟然亲自来捉自己这个小人物,不消说,一定又是杨彦祖的主意。

    郑玉安上前,打趣地喊道:“拓跋将军说笑了,我如果想让您放我一马,您能同意吗?”

    拓跋元绍一声冷哼:“我家军师神机妙算,我带着拓跋儿郎等候你多时了。郑玉安,你是有些小聪明,但比我家军师差远了。”

    郑玉安挠了挠头,笑说:“我师弟善于谋而后动,从做事风格上来说,他有点像蜀国丞相诸葛日月,然而,事事面面俱到,这样的人活不长,你们可要小心照料他。”

    拓跋元绍眉头轻皱:“你下毒的粮食均已被我家拓跋余烧掉,军师每日吃食都是细心照料,你还有什么手段?”

    郑玉安接下来的话让拓跋元绍破防:“说你们蠢你们还不承认,从来就没有什么毒药,是你大侄子错害忠良,我的人已经去宣传此事了,从今天起,北方再无汉人愿意为你们做事。”

    拓跋元绍觉得没必要再废话了,他抬起手,正要下令进攻,却见郑玉安拦住了他:“等一下。”

    “干什么?”

    “本公子今日心情好,请你们看场烟花。”

    “咻”的一声,烟花令箭划破长空,这是邵景浩放出的求援新号,也是拓跋军进攻的号角。

    可能是为了潜行埋伏,避免有人听到马蹄声,拓跋军的骑兵离此地还很远,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但也说明了包围圈不止一层,郑玉安等人突围的希望更加渺茫。

    拓跋军人人带盾持刀,列阵而行,他们步履整齐,每行一步似乎天地都为之震动。郑玉安的心被震动的砰砰直跳,问邵景浩:“邵将军,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邵景浩也是面色难堪,他原本觉得有五成,现在却认为一成都没有。之前交手都是拓跋军攻城他们守城,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多战阵章法,谁能真正列阵对撞,想到拓跋军那么恐怖?

    邵景浩大吼道:“兄弟们,援兵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们挺住就能突围出去,别想着怕和投降,幽州城上,我们与拓跋军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幽州军齐声呐喊,将己方的气势也喊了出来,这些大好儿郎也纷纷提起了自己的刀盾,顺着邵景浩指挥的方向,也是拓跋军较为薄弱的地方,狠狠地撞了过去。

    拓跋元绍自幼从军,自认武力不凡,号称北方第一,所以在战场上从不会退缩在士兵的后面,他往往身先士卒,令己方士兵更加不惧死亡。

    将军尚在奋战,士兵何言逃跑?

    身为将军在军阵之中,能第一时间掌握局势。他见郑玉安等人左突右窜,如困兽之斗,心中对此战已经有了把握。

    自己还有两千骑兵在外面牵制魏国的援兵,自己这八千步兵,足够将那个商人吃掉。不远处,郑玉安正在拉弓搭箭,箭无虚发,但对局势影响甚微。

    郑玉安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三千人已经折损了小半,拓跋元绍是知兵之人,胜局已定,他想用最小的代价吃掉郑玉安的这三千人,所以没有一口气莽上来,而是想慢刀子炖肉,一点点将他们磨死。

    郑玉安的箭袋已经空了,正当他想去捡一些时,一直沉默跟着大军跑的张淳风突然开了口:“擒贼先擒王,我们去杀拓跋元绍。”

    郑玉安苦笑说:“老天师,拓跋元绍是北方第一,身边又有上百个武功不俗的亲兵,冲过去只会死得更快。”

    张淳风冷眼望着郑玉安:“北方第一,能比我厉害?”

    郑玉安哑然,咽了一口吐沫:“老天师有何计划?”

    “直接杀过去,然后我去拖住拓跋元绍”张淳风说:“你们找机会突围。”

    郑玉安想了想,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而代价就是,老天师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张淳风见郑玉安犹豫,怒道:“男人婆婆妈妈的,如何做大事?这么多人还在这里,你要为他们负责!”

    郑玉安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从辽东郡回来之后,郑玉安就已经猜不到张淳风想要干什么了。

    郑玉安问:“老天师,可有遗愿?”

    张淳风拿出自己的剑,郑玉安连忙拒绝:“使不得,我不会用剑,再说您没有剑,还怎么打拓跋元绍?”

    “德行,我送你剑做什么?”张淳风哼了一声,将剑穗取下来递给郑玉安:“将此物交到我门下弟子手中,他们能放你一马。”

    郑玉安连忙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接过剑穗后又听见张淳风说:“如果有条件,帮我照看一下天山。告诉我的那些蠢徒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郑玉安答应下来,见老人已经准备好,招呼邵景浩说:“冲他们本阵,杀了拓跋元绍,我们血赚。”

    邵景浩楞了一下,当即认为这样做是自杀。然而,如今的局势,又能怎么办呢?邵景浩以为郑玉安有死之志,万分之一的概率杀了拓跋元绍,他们这三千人全死也血赚不亏。

    邵景浩一挥手,吼道:“冲阵旗,杀了拓跋元绍!”

    还有作战能力的两千多人方向一转,立刻朝拓跋元绍冲来。拓跋元绍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本阵全是精锐,在整片包围圈中最为坚固,这群汉人这是找死。

    也好,速战速决吧。拓跋元绍举起军刀,喊:“迎敌!”

    双方碰撞后,拓跋元绍手起刀落,像切瓜一样接连斩下几颗头颅,他意气风发,正想找郑玉安在哪里,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杀意!

    拓跋元绍马上寻找杀意来源,然后迅速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张淳风。

    拓跋元绍对他的印象很深,在漠南镇时,拓跋元绍和张淳风两次对上,虽然未交手,但也知道这个老天师武功卓绝。

    拓跋元绍并没有害怕,而是兴奋起来,如果天下第一死在自己的手里,那中原还有何人能抵挡拓跋大军?

    拓跋元绍挥舞着大刀,兴致勃勃地向张淳风杀来。然而下一秒,拓跋元绍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中原武学的恐怖。

    与北方胡人刀法的大开大合不同,拓跋元绍感觉自己全力劈砍一刀,张淳风便能风轻云淡的化解掉,然后那把剑神出鬼没,直找他的要害。

    幸亏拓跋元绍经验丰富,每每这时,便用人来隔开。张淳风却依然能收放自如,是拓跋军士兵便一剑刺死,是幽州军便用剑拍开,让其远离拓跋元绍。

    表面上,拓跋元绍与张淳风打了个平手,实际拓跋元绍已经伤痕累累,却碰不到张淳风分毫,而二人的周围全是拓跋军的尸体。

    此时,拓跋元绍才弄明白,中原武学的已入化境是什么意思。

    渐渐地,其他拓跋军军官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濒临崩溃的幽州军队中突然冒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原本他一身素衣,此时却沾满了拓跋将士的鲜血,宛如战场中的一个恶鬼。

    重要的是,这个恶鬼是冲他们大将军去的,大将军已经受了伤!

    拓跋军将领心中着急,纷纷领人往这边赶来。这么一闹,拓跋军的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个口子。

    邵景浩立刻抓住机会,率领大军向那个口子发起冲锋,而此时,三千人的幽州军,已经还剩不到一千五百人的战力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邵景浩只看了张淳风一眼,便随军而去,他身为将领,要为这么多人负责,感谢的话只能暂时留在心中了。

    郑玉安也同样如此。他心里还在想,看在老天师这么讲义气的份上,曾追杀他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老神仙,就此,别过了。

    随着赶过来的拓跋士兵越来越多,拓跋元绍的四周已经组成了一道道人墙,把张淳风拦在外面。

    而拓跋元绍来不及考虑身上的伤痛,甚至忘记了已经逃跑的郑玉安。此刻的他只有恼羞成怒,想要拨开人群去和张淳风决一死战。

    张淳风喘着粗气,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毕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身体不算强壮,全靠内功、剑术和一口气支撑。

    拓跋士兵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在张淳风看来,这些士兵的战斗力比大魏军队要强,倘若真有十万下中原,那繁华的洛阳长安,又将陷入战乱之中。

    这天下,才太平多少年啊。

    张淳风自幼在天山长大,天山剑派尊道教三清,香火代代相传已有几百年。上一次乱世时距今不过几十年的光景而已,而他的授业恩师,就是在那场乱世中死去。

    他们本可以安逸的在山上避世。有句话叫江湖儿郎江湖死,意思是江湖人就应该死在江湖上,朝廷水深,不要掺和,没必要招惹尘世的是是非非。

    但师父偏要下山,谁都没能拦住。

    “淳风啊,倘若没有国,哪里还有家呢?”

    年仅十几岁的张淳风曾经追问:“师父,那你何时回来呢?”

    “待天下太平时,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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