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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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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丽娘忍不住斥问:“板凳张!当年赵贞娘跟着你来信州,随身包袱里装了一套喜服,你既然夺了她的包袱,一定知道那套喜服在哪儿!”

    县太爷纳闷,虽然这板凳张咬死了只是拐带良家妇女,可是搞不好身上还有人命,哪里那么巧,他入赘的几户人家,老丈人、丈母娘很快就都病死了?

    杜千金放着这么严重的案情不论,只管纠缠一套衣裳,果然是女子见识……

    县太爷虽然心里不赞同,可是,这杜丽娘毕竟是汴京安抚使杜老爷唯一的女公子,他也不敢得罪,只得由着杜丽娘盘问。

    板凳张见问衣裳的事,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个啊……我拿了她的包袱,见里面只有一套衣裳,就卖给隔壁村一户人家办喜事。不值什么钱,我记得……对、才卖了五贯!”

    五贯。

    五千文铜钱。

    赵贞娘气急:我娘对我的心意,就被这么个东西给贱卖了……

    杜丽娘安抚贞娘:“阿嫂莫急,虽说这喜服一辈子只穿一次,很多小娘子重感情,不会轻易变卖,也许还能找回来。”

    说完,又吩咐车夫:“你照着这板凳张说的去寻寻,乡里人家安土重迁,大多数人家几辈子也不搬家。如今,虽说二十年过去,但还是有很大可能找到买衣服的人家。”

    车夫去了。

    杜丽娘对县太爷福身施礼:“老大人,这板凳张为人狡诈、奸狠,他经手的那几户人家,家主全死了,未免太过巧合,还请老大人法眼,审出实情,替冤者伸张。”

    县太爷颔首:“本官正有此意……你、你也想到了?!”

    县太爷两眼倏地睁大:这杜千金,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翠微也上前施礼:“老大人,赵贞娘虽说没有嫁妆,但是,入门十几年,在板凳张家里日夜苦劳,帮补家计,操持家务,还要侍奉堂上公婆……死后做鬼这十几年,勤苦劳作攒的钱财、细软,又被板凳张偷盗一空。还请老大人酌情,把张家欠贞娘的,悉数判还。”

    县太爷点头:“这个,本官自会给赵氏贞娘一个交待,只是需要再等半年,等案情全部审理清楚——”

    “大人!”翠微忍不住打断他,“赵贞娘已经曝尸马棚十多年,就连死后失忆、不记得生前的事,魂儿也要日日去那大路旁守望,眼巴巴等着,盼着,希望能听一听乡音……活生生把自己盼成了望乡鬼。”

    翠微说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忍住眼中泪意。

    杜丽娘替她说了下去:

    “如今,赵贞娘急需早日入土为安,迁葬回江州老家。她已经找回了记忆,回首前生,尽是痛苦与悔恨。在这信州多待一日,便多一日折磨。还请老大人开恩,体恤下情,放她早日脱离苦海。”

    县太爷沉吟不语。

    衙门大堂外,前来听审判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忽然,有人带头喊了一声:“求大人早日把钱判还苦主!”

    立刻,又有几个胆大的也跟着替赵贞娘求情。

    县太爷待众人安静下来,点头道:“这虽然不合规矩,也是情非得已。”

    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赵氏贞娘死后做了鬼,没葬在张家坟地,也就不再属于张家,这十几年的辛苦劳作,自然该归赵氏。至于生前,她既然嫁到张家,是张家人,所劳所得自然是张家的,不宜判还。”

    杜丽娘一笑,提醒县太爷。

    “老大人这话可就错了,赵贞娘并没有嫁入张家。既然当初张家没有迎娶赵贞娘,她便只能算作是张家的帮佣。至于死后,板凳张任由赵贞娘曝尸,也不把她安葬在赵家祖坟,就更说明,赵氏生不是张家的人,死不是张家的鬼,她只是个帮佣。”

    “既然是帮佣,那自然应该算还工钱给人家。大人您说对吗?”

    没有婚礼,没有葬礼。

    活着给张家打了一辈子工,死了无人殓葬……

    莫说是夫妻,就算是心地善良的雇主,也不会放任自家十多年的长工曝尸马棚,无人收尸啊。

    再退一步,就算是最吝啬的地主老财,不肯施舍烧埋钱,为了脸面,也得出面牵头,哪怕让义庄把人埋了。

    念及此处,谁不想骂这板凳张!

    县太爷狠狠瞪了板凳张一眼,道:“赵氏贞娘,你在张家劳作十几载,个中辛苦,非外人所能知道,这工钱,本官不好妄下判断。你想要多少?”

    赵贞娘一喜:“禀老爷,我得好好算算。”

    “唔,那你算吧。”

    赵贞娘从头上拔下一根竹制簪子,蹲县衙大堂的地上算起来。

    一条道儿。

    两条道儿。

    三条道儿。

    ……

    地上的道道儿越画越多,最后画到了板凳张身边。

    赵贞娘抬脚,把板凳张往旁边踢踢。

    “起开!你挡着老娘算钱了!”

    板凳张还想像从前那样责骂贞娘,却又挨了衙门师爷一脚。

    “滚一边去!”

    板凳张连忙佝偻了身子,往旁边挪挪。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贞娘起身,喜滋滋禀道:“回老爷,我都算清楚了。我在张家操持家务,奉养二老,另外还要下地耕种,还要织布、刺绣,若一样一样算起来,只怕这板凳张把全副身家都给我,也还不够。”

    “家务事的确很难算清楚。赵氏,你直说你要多少工钱便了。”

    “回老爷,板凳张在马棚偷我的喜服,我已经取回,偷我的钱财,约莫三四十贯,算他三十五贯,得还给我。”

    “还有呢?”

    “没了。”

    “没了?你生前做工的十多年,不要了?”

    “回老爷,贞娘已经做了鬼,要钱无用。板凳张偷我的这三十五贯,拿来葬我,且用不完,剩下的作为路费,下葬七日后,雇人把我迁葬回江州老家,和母亲、弟弟安葬在一起,也够用了。”

    “那岂不是便宜了板凳张?!”

    “回老爷,我生前做工的钱,我不要,不等于这板凳张不用出,他拿出来,我另有安排,还请老爷恩准。”

    “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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