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错过
杜丽娘和翠微被惊醒了。
柳梦梅看看倒在地上的小孩，不省人事，再看看两位少女眼里的疑惑……
“不是我！我没有！不关我事！”
杜丽娘起身要去扶那孩子，被翠微拦住了。
“丽娘，这荒郊野地，早上露水重，你先披件衣裳。柳秀才，你把这孩子安置在草席上。”
杜丽娘一心记挂着小孩的安危，本不欲多穿衣裳，想了想，去给这孩子拿一件盖上吧。
柳梦梅安置好孩子。
翠微伸手去小孩鼻子底下探探，呼吸尚存，再摸摸额上，并无发热。
幸好。
“太累，睡着了。”翠微接过杜丽娘拿来的衣裳，给孩子搭盖好。
杜丽娘和柳梦梅都松了一口气。
柳梦梅抬手掩鼻，压抑着打了个呵欠。
杜丽娘这才发现，柳梦梅脸上的气色不太好。
“柳生可还安好？”
“一夜不曾合眼，这会子困得慌。”
“那先休憩片时，待这孩子醒来，我们就走。”
“丽娘等他做什么？”
“荒郊野外，单留一个熟睡的小孩在这里，总是不安心。”
我看是这小孩不安好心……
柳梦梅想到自己被这小孩架着，重复了一夜郭橐驼的故事，就恨不能把他扔瓜地，让蒺藜扎他。
气归气，困归困。
柳梦梅盖了件衣裳，刚一挨着小孩躺下来，便瞬间入睡。
杜丽娘和翠微去找车夫，寻些水和干粮。
附近没有树，她俩四处望望，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她们的马车。
找到车夫，再一起往回走，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远远地，她们见到柳梦梅和那小孩已经出了窝棚，正在瓜地里拉扯。
到跟前发现，小孩紧紧扯住柳梦梅的衣裳，带着哭腔喊“爷爷……爷爷……”。
柳梦梅呢？
一脸无可奈何，只想摆脱他。
“出什么事了？”
“你们评评理！刚才我醒了，放下瓜钱准备走，正好这孩子也醒了，我好心给他几个钱，他拿了钱，不知怎的，一个劲儿冲我喊‘爷爷’，就是不让我走。”
我多俊一后生，平白让这小崽子喊老了几十岁……
“叫爷爷也没用，我们还有事情在身，不能带着你。”
柳梦梅一使劲，夺了衣裳，小孩猛不防往后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然而，这孩子像没了魂儿似的，泪眼看着手里捏的几个钱，喃喃念着“爷爷”。
杜丽娘取出帕子，替他拭泪。
手刚一碰到这孩子的脸，便晕了过去。
等她有了一些知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是翠微吧？
杜丽娘想睁眼看看，发现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还听见了柳秀才焦急的声音——
“快点，还能再快点吗？得寻个有人烟的地方，才能找到郎中！”
啪嗒。
啪嗒。
啪嗒
有什么滴落在她衣襟上，很快湿了一片。
翠微哭了吗？
杜丽娘费力抬手，想给翠微擦眼泪。
咦？我帕子呢？
刚才明明还在。
刚才，我还用帕子给那小孩擦脸呢……
小孩？
小孩！
杜丽娘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翠微忙喊：“柳秀才！柳秀才！丽娘醒了！”
马车慢慢停下。
柳梦梅迫不及待，一掀车帘：“你觉着怎样？再忍耐一阵，快找到郎中了。”
翠微喂水，杜丽娘啜了两口，才觉嗓音好些。
“回去！”
“……”
“快回去！那孩子——”杜丽娘尽力保持冷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回程的马车里。
翠微有好几个问题，可是丽娘刚醒过来，还是别让她费神了，晚晚再问。
她想看这会儿到哪儿了，一掀开车帘，正对上柳梦梅疑惑的眼神。
翠微轻轻摆手，示意他先别问。
柳梦梅会意，又回身去催车夫。
车夫手里的鞭子猛响两声，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
杜丽娘顿时五内翻滚，勉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饶是这样，她也不想让马车减慢，眼下，只要能快点找到那孩子，别的都不要紧。
小孩不在瓜棚。
瓜棚里，只有一个老汉，正背着他们，修他的锄头。
“老丈安好。”
那人鼻子里“嗡”了一声，算是应答。
“小生有礼了，打个问讯。”
老汉不耐烦地转过身：“问啥？”
“半个时辰之前，这里有个六七岁的孩子，眼下不见了，老丈可见过那孩子？”
“什么孩子？我没看见！没看见！”
老汉大手一挥，撵他们走。
杜丽娘有些着急。
翠微见状，提了嗓门：“就……这么大一个孩子，六七岁光景，穿着大人的衣裳，衣裳松松垮垮的，看着有点邋遢，可是抓髻梳得十分整齐，还是我给他梳的头！半大孩子呢，又不是猫儿鸟儿，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翠微一边比划，一边描述，话还没说完，那老汉脸色一变。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我老汉在此地种了快二十年西瓜，从没见过那贼崽子！你们快起去，别误了老汉伺候瓜。”
老汉提着锄头，狠狠往地里夯了几下，确认锄头和锄把卯接得很结实，就要去干活。
柳梦梅也顾不上读书人的斯文，拽着老汉不让走。
老汉正要骂人，杜丽娘的声音又冷又气：“我们只说找小孩，并不曾说过是男是女，你为何会知道是个小崽子？”
老汉眼里虚了一下，立刻又有了底气：“大早上在这荒郊野外不着家，还用想？定是个兔崽子！女娃娃谁家不是严生生困家里。”
杜丽娘她们疑心这老汉知道什么不肯说，又无可奈何，只得分头去找。
快中午了，几个人一碰头：没找见。
这里土地平旷，视野开阔，几乎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小孩，凭空消失了？
柳梦梅问道：“丽娘，你如何知道那小孩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杜丽娘略一迟疑：“我若说是感应，你们信吗？”
柳梦梅还在犹豫，翠微冲口而出：“我信！”
“夜里，我给这孩子梳头时，才一碰到他头发，怀里的《百花谱》便重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错觉。如今丽娘你也有感应，那就是说，这孩子真是个花鬼。”
丽娘点头：“我也是在碰到那孩子的脸后，感应到的。”
“还晕了过去。”柳梦梅声音闷闷的。
翠微懊恼：“怎么就错过了呢？”
“还有一事也透着蹊跷：那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丽娘此言一出，翠微和柳梦梅大夏天、正晌午，只觉得脊背冷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