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娶我
道姑等着陆小姐知难而退，不想，对方毫不畏惧。
“一个人进就一个人进，怕什么！”
陆小姐一口答应下来，急坏了身后的韩子才。
他虽然一直低着头，怕道姑看见，可情急之下，却不顾礼仪，戳了戳陆小姐的后腰。
陆小姐腰间一痒，晃了一晃。
这才想起来，对这花园好奇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表哥。
“只是，刚才你这一说，让人心里瘆得慌，明日我须要派人先进去打理一番，方才安心。”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不知府上花童年纪几何？未满十一二岁倒是可以，若是……”
“就他——”
陆小姐纤手一指，点在韩子才额上。
韩子才一愣，忙敛了嗓子：“是。”
次日，梅花庵门外。
道姑眼睛跟筛子似的，把韩子才上上下下滤了好几遍。
韩子才一身妙龄少女装饰，态度极为坦然。
道姑虽有些疑惑，也只好放他进去。
“这位姐儿，花径最后才扫，你这会子先扫了，等下还要剪除残花败叶，又抖落一地，岂不要费二遍工夫？”
“姑奶奶！这五色彩笺，要用红绳系在花枝上，哪有直接夹在树杈上的，你省了功夫，一阵风可不就吹得一地乱糟糟？”
“祖宗！洒水！不是泼水！水不要钱似的，这么个泼法儿，地上到明儿也干不了，滑倒了你家小姐，算你的算我的？”
……
道姑不停地絮叨着，韩子才听得头蒙，抱头乱窜。
他从小没干过花童的活儿，也只在闲坐无聊时见过他们洒扫花园，自以为做的大差不差，谁想被这道姑一说，竟没一件做对的。
原本，他以为进来能四处探探，哪怕只是望望杜小姐的坟，也了了心事。
现在，干了半天活儿，满头满身汗，还被老道婆劈头盖脸一通说，他心里更烦躁。
韩子才忍气不过，深吸一口气，待抬头呛那老道婆几句，却愣住了：
梅花仙子。
她如今是凡间女子的打扮，正端坐牡丹亭里小凳上，和另一个青衣少女斗棋。
虽然二人侧着脸，一直没往这边看，韩子才也知道是她。
那清冷幽远的梅花香味骗不了人。
韩子才喜出望外，丢了手里的洒扫家伙，直愣愣往牡丹亭去。
道姑忙扯住：“姐儿！别去，那地方不干净，前太守千金就是在那儿给魇住了，才坐下病根。”
“你看不见亭子里有人？”
“啥？青天白日的，你可别哄我！”
“真的有人，两个小姐，一个穿红，一个穿青，正下棋呐。”
见他说的认真，道姑打了一个寒颤，就松了手：“你少玩罢！赶紧打扫了，到你家小姐跟前交差是正经！”
说完忙不迭走了，边走边往两边挥手，像是要赶跑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韩子才只觉好笑。
见道姑走远，他来到牡丹亭前，亭子里的人还在专心斗棋，头也没抬。
韩子才站着尴尬，想起来前世的前世，他还是专心仙途的孤竹君，死而重生，却发现身在梅岭。彼时，梅花仙子自嘲怠慢了客人，他替她解围，说不速之客不算客……
忍不住心里一酸。
“不速之客又来了，主人这回可有茶管待吗？”
少女们闻声，丢了棋子，起身回礼。
“孤……”
“姑娘！”杜丽娘打断翠微的话，“干活儿累了想喝茶，自该向你家主人讨去，如何却寻到我们姊妹头上？”
姑娘？！
韩子才一愣，想起来自己此时是女子装束，让梅花仙子看见这副尊容，可太丢脸了，忙低下头，幸好她没认出自己。
“正是，一时渴迷糊了，姐姐们见谅。”
“好说。这里是私家花园，你不好久留，活儿干完了就早点离去吧。”
“我来寻个人。”
“这里没有人，我们姊妹俱是鬼。”翠微一时快语。
“那我寻鬼。”
“……”
杜丽娘见翠微无语，来解围：“姑娘莫再拿我们姊妹寻开心，别处玩去吧。”
说完拽了翠微就走。
韩子才情急：“我明儿还来！”
眼看着两位小姐走得看不见了，韩子才一回身，迎面被一碗鸡血从头淋到脚……
“我就说不让你来这亭子吧！一会儿功夫，都魔怔地自言自语了，幸好我老道婆有法宝。”
“我真看到人了！”
“你还说！”
“我错了，我真的看到鬼了！”
“看来鸡血没用，不知道拿这桃木剑敲打天灵盖管不管用……”
韩子才娇生惯养，还从没挨过打，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府衙后堂。
“表妹，明天，无论如何，我得以本来面貌去梅花庵。”
“为何？”
“这……”
“韩湘哥哥，这一路上，妹妹自问以诚待人，无愧于哥哥，却不想哥哥左瞒右哄，不肯以实话相告。如今，又要我背上闺阁女子与男人后花园私会的污名，欺人太甚！”
“表妹息怒，并非我不肯说，只是此事太荒诞，说了你也不信。”
“我信。你说。”
于是，韩子才从与梅花仙子相识说起，说到前一世自己变成孤竹猫、与梅花仙子同居一室，又说到这一世自己仙力尽失，直到今天才找到梅花仙子，对方却没认出自己……
直说到天黑，小丫鬟来请吃饭，陆小姐才听明白。
“难为韩湘哥哥，编了这么一出戏本子来哄我。”
“……”
“也算新奇，我就装作信了吧。”
“……那，明天……”
“交给我。”
翌日。梅花庵里。
陆小姐买通了一家人，他们家里有重病人，出重金请道姑前去做法事。
道姑嘱咐陆小姐从里面锁好门，就去赚钱了。
道姑一走，陆小姐便把韩子才放进来。
她赌气，带着韩子才把梅花庵内的花园逛了个遍，除了花花草草，什么也没见着。
“韩湘哥哥，你说这里有两个鬼，你去找来我看看。”
“就算找来，你也不一定能看见，昨天那道姑就没看见，想是你们凡人看不见鬼的。”
“你现在不也是凡人？”
“我前世是仙。”
“空口无凭！”
“不如我们等到晚上，白天阳气盛，说不定到晚上，你也能看见了。”
“万一还是看不见，你娶我！”
“……”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
“等等……好，万一到了晚上还是看不见鬼，为了陆表妹的名声，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