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加戏
东胜神洲。
东胜宝鉴前。
西王母和东王公齐齐望向太白金星：
“这就是仙尊要给我们看的好戏？”
“梅柳二仙死得也太仓促了些……”
“感动在哪里？缠绵在哪里？”
“三位神仙横尸街头，它也不凄美啊！”
“孤竹君与你算账，我们可不管了！”
……
言犹未了，太白金星只觉得背后杀气腾腾，一回身：
“啊，孤竹君完劫回升仙界，恭喜恭……哟——哟——别揪我胡子呀，没几根了，哎哟……”
孤竹君狠狠把揪下来的胡子掼地上，气得说不出话，风度尽失。
太白金星直擦冷汗：
“二位仙尊息怒！孤竹君息怒！这个戏啊，它是这样，前世啊，孤竹猫——啊不、孤竹君托生的猫，和梅花仙子日日相伴，两情相好，如胶似漆，可是呢，大爱无言，大柳树每天他守护着梅花仙子，为她遮风挡雨，最后还为她死了，梅花仙子欠他一条命啊，所以这不，到了下一世的《牡丹亭》故事里，梅花仙子托生的杜丽娘，梦见大柳树托生的柳家秀才，就一病死了，还他一条命，完劫。”
“梅花仙子她……两世都没有……没有动情？”孤竹君怒气大减。
“没有啊，一个妙龄女子，爱上一棵树，哪能够呢，这不能够！还请孤竹君放心。”
“那，第二世，也就是《牡丹亭》那一世，我可还在梅花仙子身边？”
“那不行！杜丽娘是幽闺贞静女子，与男子相伴像什么话！”
“猫……猫什么的，就很好。”
“猫？哦——哦哦……不行！”
“为何？”
两世都是猫，那多没新意，我天庭第一才子的脸往哪儿搁……
太白金星心里嘀咕着，说出口的却是：
“孤竹君清逸俊秀、飘然不群，若是不能够在梅花仙子面前展露丰姿，属实委屈。不如托生成那柳秀才的朋友，也做个秀才，与他较量一较量，未必输给他。”
孤竹君略加沉吟，答应了，不过提出三个要求：
“第一，加一出戏，猫的那一世，要重来，梅花仙子也要记得自己是东胜神洲的仙子，不是凡间花柳能匹配上的。第二，《牡丹亭》那一世，杜丽娘与那柳梦梅成婚之前，我须得有时机与她相识，由她自行比较、择配，你不可强行安排。第三……眼下还没想到，待我想到，你需要答应我。”
太白金星忙不迭应下，孤竹君满意离去。
西王母与东王公却不答应了。
“如此，便是我东胜神洲两位仙子的姻缘，与那凡柳无关，何须动如此阵仗下凡？我东胜神洲福地洞天、物富人丰，岂不更适合他们？亏我们还催眠了一众仙友，抹去他们的记忆，如此大牺牲，就这？”
“太白仙尊，你可真令本宫失望，既然你出头替王公演出这还席戏码，就该与我西牛贺洲的戏比肩争辉才是。”
太白金星一笑：“二位仙尊莫急，刚才与那孤竹君的言谈，只是正常的戏本子交流而已，并不是最终定本，欲知后事，还请细看。”
西王母恍然：“正该如此，戏本子情节交流，不算承诺，自然不必听任孤竹君安排。”
东王公也满意了，乐呵呵地亲自去煮水烹茶：“不错，不错。我这里有好茶百花鲜，好酒醉流霞，还有时鲜果子，咱们看着好戏，慢慢品味。”
东胜宝鉴中，孤竹君又出现在阎王殿门口。
把门小鬼一见是他，忍不住嘀咕：“见鬼！这无礼后生来得忒快！咱爷爷才打盹儿，这会儿还没醒……不管他——也管不住他，报咱爷爷去！”
“爷！爷！那不愿同咱耍笑的后生又来也！”
把门小鬼一路嚷着跑进正殿，十殿阎君一个激灵醒了，忙翻阅生死簿，找孤竹君的名字。
“仙尊这次怎么死，可想好了？”
阎罗王手里的笔刚扶好，孤竹君就来到跟前。
“只照着上次的安排就是。”
孤竹君声音冷淡，面无表情。
阎罗王拿不准他的真实意愿——
是上次安排的不好，前来滋事？
还是真的合了心意，才又来光顾？
“上次？我看看……嗯？猫？”
阎罗王抬头瞪眼，两道冷光刺得把门小鬼浑身发抖，小鬼吓得连忙头缩脖里，手缩袖里。
“仙尊息怒，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并无误会，还请阎君照着上次的安排就是。”
“托生成猫？仙尊不是同咱耍笑？”
“哪个同你耍笑？！不……我是说，既然阎君公务繁忙，就不必在小仙身上过于费心安排，就……照例即可。”
孤竹君一心想快点同梅花仙子在一起，不觉说话就急躁了。
阎罗王满腹狐疑，又急需补觉，便不十分纠缠，指着把门小鬼：“你，还是你，亲自给仙尊带路。我想想……”
“走金桥，投畜生道！”
把门小鬼贴心地提醒官爷，一脸讨好。
“对对，快去吧。”
孤竹君很满意，不自觉脸上就挂了笑。
阎罗王和把门小鬼见了，心里直瘆得慌，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高高在上的神仙变个畜生也这般快活？
孤竹猫真的非常快活！
还没睁眼，那熟悉的清冷香味，再次把他腌入味——梅花仙子一定就在附近。
他深深嗅了几嗅，伸个懒腰，闲闲睁开眼：
这是什么人间苦难？！
满园梅树东倒西歪，被人砍得支离破碎，梅花仙子呆立在残树落梅之间，黯然失魂。
“还是晚了一步。听到百花仙子的侍女禀告，凡间有人危害梅树，扬言要烧掉世上所有梅花，我就急了，我原说，接完王母仙驾，就来搭救你们，其实……其实我也并未前去接驾，冒着被逐出东胜神洲的风险，私自下凡，来解救你们，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眼泪落下，润湿了一片泥土，孤竹猫心里也湿湿的，极不舒服。
他默默走过去，脑袋蹭蹭梅花仙子的脚，仙子见了，敛裙俯身，把他抱在怀里。
孤竹猫前世被梅花仙子抱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温柔的，香香暖暖的。
这一次，他却只觉得冷酷不安：梅花仙子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