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高四十三郎
顾瑜在沙洲码头钓了三天鱼，终于看到苏禾的船队归来。
遥远的地平线上，三艘三桅大船开始出现，慢慢变大。码头上，人们焦急地等待着亲人们的归来。当船靠岸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船员们纷纷跳下船，与家人紧紧相拥，眼中满是思念和喜悦的泪水。
苏禾走向顾瑜，叉手道：“指挥使，属下幸不辱命，这次带回来了三百匹渤海马和十来个养马人。”
顾瑜上前抱了抱苏禾：“辛苦了。”
苏禾邀请顾瑜上船，顾瑜终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战马。
苏禾买来的是渤海马，多为棕色，体型高大，结构匀称，特别是头顶的那一撮白毛，显得有些可爱。
苏禾给他引荐那十来个渤海人，相貌看起来跟中原人相差不大。
为首的渤海人行了个有点不伦不类的叉手礼：“裴元庆见过大人，苏大人说，来给大人养马，饭随便吃，还有银子拿，是不是真的？”
他说话有口音，顾瑜勉强还是能听懂。
顾瑜笑了笑：“那是自然，养的好，我还可以分给你们土地。”
裴元庆大喜：“大人放心，我们从小就养马，肯定养得好。”
“对了，不光养马，还得教我的人骑马。”
裴元庆拍拍胸脯：“没问题，把他们丢到马上，他们自然就会了！”
不是，你这个教法正经吗？
三桅船吃水深，不能进运河，顾瑜跟苏禾商量了一下，卸到静海再赶回海陵。
静海码头，徐楠和蔡清风也赶了过去，四人围坐在一起。
苏禾先开口道：“指挥使，船上除了马匹，还有些矿石，皮毛，山参之类的，劳烦你带回去处理。然后给船上装满粮食，回去休整一下船只，马上就跑第二趟。”
“好，粮食直接从静海粮库里调拨，小蔡也调拨百石精盐来，下次我再给你准备些丝绸。除了马匹，有什么我们需要的都可以换回来。第二趟你就不要亲自去了，我们要攻扬州，需要你的水师。”
众人齐声应了。
蔡清风忸怩道：“指挥使，我能不能不要盐场份额了，你许我个官呗！”
众人哄笑，徐楠道：“我们都归指挥使麾下指挥，也就蔡清风你敢跟指挥使谈份额。上次苏大哥还开玩笑说，等到年底你还不识相，我们就联合做了你，看起来不需要了。”
苏禾笑道：“我可不是开玩笑。”
蔡清风又开始表演变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饶是众人都见识过，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顾瑜笑道：“莫要吓唬小蔡，这两年小蔡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小蔡，你先领个静海盐运转运使吧，等我们拿下扬州再给你封官。”
蔡清风嘴都咧到耳根：“我这个官大还是徐大哥的官大？”
众人又笑了起来，顾瑜不忍心：“整个这边沿海，只要关于盐的事情，你最大！”
蔡清风满意的点点头，昂首挺胸，好不威风……
苏禾的人来报，船上的东西都卸完了。
顾瑜等人起身去看，马匹坐了大半个月的船，精神有些萎靡，裴元庆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草料充足，三五天就能恢复。
顾瑜看看天色不早，就让大家先去吃饭休息。自己不放心马匹，让徐楠送副席面来，他陪着渤海人吃酒看守马群。
渤海人不懂什么叫席面，本以为是碗面条。看到伙计们把大鱼大肉，美味佳肴以及一坛水酒摆放好，一个个喉结滚动，直咽口水。
裴元庆小心翼翼的问顾瑜：“大人，这些是给我们吃的吗？”
顾瑜点了点头：“酒要少……”
看到顾瑜点头，一群人扑了上去，也不用筷子，抓起菜肴就往嘴巴里塞，谁还有心思听顾瑜说什么？
顾瑜摇了摇头，走过去打开酒坛，倒了一碗开始慢饮。有些渤海人突然停止抢吃的，抽动两下鼻翼，开始抢酒坛，抱起来就往嘴里倒，还没等喝两口，就被别人抢了，如此反复。
顾瑜端着酒碗走远了些，看着他们争食，还真是……壮观！
第二天，静海的粮和盐运了过来，开始装船，顾瑜跟众人分别，慢慢赶着马群向海陵走。
从码头出来，阡陌纵横的水田里插着秧苗，旱田里种着土豆，这是按顾家庄模式种的田，也是处于静海县衙实际控制下的地方。
随着越向西北方向前进，渐渐的看到农田里种着稀稀拉拉的粟米和野麻，这是还未开发的地界，村民看到马群过来全都躲藏起来，顾瑜想找个人问话都做不到。
过了静海界进入如皋界，如皋的新式模式推广还不如静海，张文远每推进一步都伴随着鲜血，顾瑜听之任之，变革就是这样。
进入海陵界就好多了，基本已经都是新式农田，海陵县衙自西向东，顾家庄自东向西，双方已经快要汇合。
得到消息的陆高早就在南门城头等着，看着几百匹马向自己走来，陆高脑海中已经描绘出自己带着骑兵冲锋陷阵的情景，不由得打了寒颤，觉得林娘子有些索然无味。
有了马，自然开始挑人。六千人里选三百，大家都争破了头。顾瑜也束手无策，什么样的人适合做骑兵，就算有百度都查不到吧？
顾瑜把裴元庆叫了过来：“你们那里挑选骑兵的要求是什么？”
裴元庆懵了：“什么要求？我们生下来就会骑马啊。”
顾瑜无奈挥手让他离开，裴元庆琢磨了一会，觉得自己悟了。
指了指争吵不休的众人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怎么从这么多人里选出适合骑马的是吧？”
啊？我的意思这么不明显吗？
顾瑜点了点头：“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为啥要选？让他们都学会骑马不就行了？”
顾瑜傻眼了，对啊，为啥要选？轮流都学会骑马，后续有马匹运来，上马即可战。
思维方式的不同就是容易碰撞出火花，
顾瑜对裴元庆说道：“你真机灵。”这次是心服口服。
裴元庆腼腆的笑了：“大家都这么说。”
六千个人分成二十批，每批十天时间学骑马，记录学得好的。
裴元庆带着渤海人作为教练。
顾瑜看着裴元庆把人扶上马，稍微说一下重点，接着就是一马鞭，跑吧，摔不下来你就学会了，摔下来就换人来练。
三天时间摔了几十个，两个还是重伤。陆高看着顾瑜，顾瑜摇了摇头，就得这么练，也许，这就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强大之处。
十天之后，第一批的训练效果出来，控马算不上娴熟，至少会骑了。踩在双马蹬上，双手端弩发射，抛开准确度不说，算是会骑射了？
顾瑜让裴元庆接着练下一批，尽量注意安全吧……
县衙来人请顾瑜去一趟，说是有人来访。
县衙中厅，虞允文端着架子，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正在陪着客座上的一名青衣文士说话。
看见顾瑜走了进来，起身道：“指挥使来了，引荐一下，这位是节度使之子高四十三郎，余掌柜遣人送来，有事找我等相商。”
高骈的儿子？还有你这名字……
四十三郎看起来二十出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是眉眼中带着几分愤懑。
高四十三郎起身，施了一个大礼：“见过指挥使。”
顾瑜不敢怠慢，连忙回礼：“见过郎君，快快请坐。”
众人分主次坐定，下人重新换了茶。
顾瑜开口道：“不知四十三郎前来有何指教？”
四十三郎苦笑道：“谈何指教？我是来求两位的。父亲年老昏聩，偏信吕用之之类奸佞小人，弄得整个淮南道民不聊生。我多方奔走，奈何奸贼势大，我全无头绪。我与余掌柜交好，余掌柜说两位能助我。”
说完，再次起身，躬身深拜：“请两位引兵驱贼，救我父亲。”
顾瑜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历史上毕师铎造反，也是因为他添了一把柴火……
顾瑜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和颜道：“我们也痛恨吕用之等奸贼，奈何区区一县之地，兵马不足，攻打扬州恐怕是力有未逮。”
虞允文瞥了他一眼，你就骗小孩吧……
四十三郎急道：“只要指挥使愿意登高一呼，各地镇军肯定会响应的，再加上我堂兄高杰带兵在内，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顾瑜摇了摇头：“郎君说笑了，其他镇军怎会听我号令？就算我能攻下扬州城，其他镇军只怕要出兵讨我这个逆了。到时候节度使见外军势大，我就要被推出来顶罪啦。”
对的，毕师铎这个绿帽怪就是这样被玩死的……
高四十三郎低头不语，高骈受制于吕用之，困在草堂之中，他也见不到。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好恶，高骈怎么想的，他也拿不准。
“除非有节度使的公文或者书信，我们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攻下扬州，救出节度使。”
高四十三郎思量再三：“也罢，我回扬州去想办法见父亲，指挥使早做准备，等我带回书信。”
“这是自然，有了节度使手令，我等即刻起兵讨贼。”
送走高四十三郎，虞允文问顾瑜：“他能讨来节度使的手令吗？”
顾瑜摇了摇头：“只怕很难，他都见不到高骈，更别说还要说服高骈。不过有了此人，也是件好事，高骈不配合，我们就立四十三郎为留后，便有了大义。”
虞允文点头赞同：“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说高骈年迈不能理事，立他儿子为留后，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顾瑜叹了口气：“等着他再来吧。”
趁着战事未起，顾瑜想回去看看顾弃疾，一晃都五个多月没见了。
丁集军寨，顾瑜有些黯然，他这个略懂先生博而不精，科技树爬起来很吃力。
出尘把制造火雷的任务都交给了属下，自己正在苦读顾瑜口述，紫苏所誊写的书本。
老宅带来的书籍农业技术方面的居多，只有些百科，制造方面的，顾瑜都誊写给了出尘，并不系统。指望出尘能理解透彻，补充完全也不现实。
饶是如此，见到出尘的时候，出尘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
“顾瑜，你给我的真是天书哎，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的东西，书上都能解释了哎。原来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呢，东西向下掉是因为有股力拉着我们，要是能抵挡住这股力，我是不是就能随意在天上飞，可以去到南天门？”
顾瑜阻止了他继续倾诉下去的欲望：“你现在学习的并不是系统的东西，你把所有的书本先都读完，然后写出你的感悟，给我送过去，我再帮你补充修正。记住，守住本心，不要迷失。”
出尘忙不迭声的答道：“好，好，好。我回去看书了，有事你找我徒弟吧。”
说完也不理顾瑜，砰的一声关上屋门。
顾瑜无奈，只能找到出尘的徒弟，让他们加快生产火雷，运送到海陵去。
顾家，顾瑜正在逗顾弃疾，顾弃疾绷着脸，这个人不认识啊……
小环笑道：“他是开始有些认生，一起待几天就好了。”
顾瑜放弃了逗娃，愧疚的说道：“待一晚上就得走，如今局势诡谲复杂，我得在海陵守着。”
小环温声道：“不碍事的，你忙你的，家里你放心好了，大家都帮衬着呢。”
“要不，你们随我去海陵吧，这样我也能陪陪孩子。”
小环摇头道：“还是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吧，现在去海陵会让你分心的。对了，你把紫苏先带去吧，不能让她带孩子，我怕她把孩子带坏。”
顾瑜笑了，都学会拿孩子说事了啊……
不过素了快一年，把紫苏带着玩玩也不错……半推半就说道：“她走了，白芷忙得过来吗？”
“没事，她们带的徒弟已经能处理大部分病痛啦，再说，她在庄子里也不好好坐堂啊。”
好像是为了验证小环的话，紫苏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女娃走了进来：“弃疾，我给带媳妇回来玩了！”
顾瑜……
还是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