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相遇饭店
刘望着排水沟哗哗的流水，一转眼，焚烧后的那些灰烬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淼叹口气，若有所思，三年的寒窗苦读伴着消失的灰烬，彻底告别。
望了一眼食堂大门，门是关着的，屋顶竖着的烟囱冒出一柱柱青烟，缓缓的转着圈，加入雨后空气中的雾气队伍里，围着食堂的屋顶飘着。
这个时候以往是吃早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男孩子女孩子，手里端着铝质饭盒，急匆匆的走进食堂，然后就是叮叮当当的饭盒协奏曲。
吃完的，夏天会直接到压水井冲洗饭盒。
冬天就会放在食堂的靠近老霍头厨房入口的大桌子上，用刀在铝盒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做个自己知道的记号。
饭后等老霍头统一用大锅烧水清洗，每月需要1块钱。
有些节俭的同学不想去交钱，就带回宿舍，用自己暖瓶里的热水洗。
这样，每月能省下1块钱，一冬天差不多剩5-6块钱，可以吃半个月菜。
那时一顿菜15-2毛钱一份菜，冬天大白菜土豆是主角，夏季会有茄子，豆角。
一周改善一次伙食，可能是猪肉炖粉条，或者是红烧肉，反正每次都只有一个菜。
大白菜土豆是学生最厌恶的一个菜，土豆不打皮。
菜刀剁吧剁吧，就丢进大桶里。
用木棍搅个来回，用脸盆口大小的撈子，控下水就丢进黑黑的大铁锅。
白菜同一动作。
架柴烧开了，用大铁勺子盛一勺油飘在菜上面，看着有油花，加点大粒盐，就完活了。
米饭也是用大锅煮的，米是学生从家里带来的。
有的人会带好米，有的会带米碴子
米喳子是磨米用箩过完漏下的米，碎碎的那种。
那时大米金贵，农民好米要用来换钱，自己吃差的。
所以米饭看起来不整，跟杂粮饭似的。
老霍头冬夏穿着大背心，拿大铁锹翻动。
打到一个大铝盆里，锅底会有一层锅嘎嘎，就是锅巴。
锅巴可是好东西，不要钱，香香的，关系好的。
找老霍头要点当做零食吃。
刘淼移开食堂，目光又返回到宿舍门口，宿舍里静悄悄的。
马上开学了，又会有一批新的同学入住。
他当时来的时候，是住在宿舍的1号房。
房间里是大铺，一边9个人。
刘淼不喜欢在中间位置，就找了最靠窗户的边上。
靠窗冷，没人爱住，但刘淼觉得挺好。
躺下右边是窗户，左边挨着李红。
八房镇上高中的5个男生都分在一个寝室。
大家都在一边，另外13个人，都是其他镇上的。
很快，几天大家就熟悉了。
尤其一个班的，早上一起走，一起吃饭，晚自习一起。
，男孩子很容易相处，慢慢的就分了几派。
说的来有共同爱好的，自然而然凑在一起。
刘淼是幸运的。
报到一周左右，学校就按个人过往简历，开始新生划分。
刘淼因初中的团支部书记及非党积极分子。
被任命为班级团支部书记及校学生会副主席，也是这时，结识老范。
老范原名范加纳。
父亲原是老师，退休后，老范接班，成为一名老师。
由于文化低，做些后勤处工作。
清闲自在。
霍丽燕事件后，学校按要求，增设校警。
老范成为第一任十房一中校警，归校政教处管理。
政教处管理学生的思想教育，学生违规违纪处罚，校区班级卫生监督，校内学生安全管理等。
对接镇派出所，治安管理等日常工作。
下辖校警队，学生会，治保会，防火防盗组。
政教处主任是赵运生，刘淼毕业三年后，听说去了县里任职了，副县长。
学生时代是美好的，很多可以回忆。
他有些遗憾，这个遗憾跟了他一生，以至于他不想提及那段往事。
望了一眼食堂，转身回值班室。
洗把手，抬头看一眼挂钟，11：00，可以去梅姐那里吃饭了。
锁好门，出门。
天空中的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太阳从云缝里一会挤出来，一会躲进去，藏猫猫的。
雨后的大地湿乎乎，泛起的蒸汽闷热闷热的。
出了大门，穿过胡同间的水泥路。
推门进屋，门口就是长条桌，这种桌子的好处是可以同时坐几个人，两边坐人，凳子也是长条凳。
桌子向摆着一双筷子和一碗加荷包蛋的方便面，一盘花生米，一盘里放着一个咸鸭蛋对切成两块，一瓶蒙古口杯，梅姐不在。
刘淼坐下来，以往也有过，梅姐会留门，她住东屋，隔着窗户就可以看到小卖店进出的人。
端起方便面，刘淼一直都是喝酒前吃主食，老范教的，他保持一辈子。
碗下面压着一张香烟锡纸。
刘淼有些不安。
以前没有过，连忙打开对折的锡纸。
刘淼，我婆婆的病严重了，可能活不久了。
小姑子她们来了，这几天我要照顾他们。
你还是这个点来，我会把饭菜做好，给你留着门。
碗筷不用你管，吃了放在桌上。
走时把门锁上，锁头在里面门拉手上。
很快，刘淼吃完喝完，
把空碗空盘摞在一起。
找到锁头，出门锁上。
望一眼东屋，院子里静悄悄的。
地上有几只鸡慢吞吞的溜达着。
梅姐的最爱，小黑，两条腿朝前，两条腿朝后，懒洋洋的趴在厨房门口，厨房门关着的。
小黑是一只家狗，不知怎么的，长不大，黝黑黝黑，梅姐养的，有2岁半了。
回到宿舍，一点困意没有。
老霍头回来了，老范接着也要回来了。
他得考虑未来的路怎么走？
张榜的日子有段时间了。
提前录取的院校陆续开始报到了，他是听梅姐说的，梅姐和学生很熟，都是来她这里买东西。
录取书都是送到学校门卫室。
看门大爷会送到梅姐店里，因为很多人都把收信地址写到梅姐店里。
刘淼不想听到谁谁录取了，去哪里上学了。
梅姐不知道他弃考了，有时会问，你的录取书写的哪里？怎么还不没到。
他不想解释，撒谎说，写的宿舍地址，估计还没到，或者没进分数线吧？
你打多少分，不是分数早就下来了，梅姐追问。
我还没收到，也许没进了。
梅姐笑笑，没到也许是好事，先来的都是分数低的，你的高呗？马上开学了，估计快了。
刘淼不置可否，尴尬的笑笑，借你吉言。
咯咯咯咯，你还是别说，3寝室的黄艳艳，我说了她能考上，这不，前天收到东北师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他爸来的，哪笑的，眼睛都是一条缝，还大老远从我这带瓶酒回去喝，说我吉利。
刘淼嘿嘿嘿一笑，梅姐是吉祥物呗？
去，不带这样说你姐的，满脸洋溢着幸福。
不知不觉刘淼睡过去了，他经常这样，迷迷糊糊的成了习惯。
喝点酒扛不住多久，酒精真是麻醉剂。
一觉醒来又是晚上了，今天梅姐不在，昨天晚上把库存消耗了。
早饭咋办？
刘淼坐起来，酒后有点口渴，跳下炕，舀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倒进嘴里。
打个饱嗝，一股酒味从鼻孔里冲出来。
好难闻，至今也没明白，他为啥爱上酒。
要不去老霍头那里看看有什么吃的？凑合一下。
出门，去食堂的路刚走一半，刘淼停下，食堂大门紧闭着，老霍头房间里也黑咕隆咚的，嗯，没在？
刘淼悻悻的一转弯，扭身直奔小卖店。
我擦，小卖店也黑乎乎的，没有灯光。
刘淼有点沮丧，我还不信了，都关门了。
顺着水泥路右转走到头就是102国道。
国道没有路灯，黑漆漆的。
路两边除了几家大车店门口的幌子摇来摇去。
屋里发出微弱的灯光，国道周边的住户都已关灯了。
刘淼出来没有看钟，看这架势，估计是过了晚上7点了。
农村睡的早，没事的，7点就都进入梦乡了。
宿舍挨着西房头是于老四的铁匠铺。
隔壁是他哥于老三，开家大车店。
刘淼和老范去过两次。
一次是老范过生日。
一次是维修队给宿舍修缮漏雨的屋顶，老范招待他们。
刘淼是宿舍副管理员，理所当然作陪，但那时刘淼不喝酒。
学生吗？陪着吃点饭，早早就回了。
于老三家大车店亮着灯，门口停着两辆大货车，上面盖着毡布，不知拉的什么？
刘淼顺着路边，走过来，进了于老三的大车店，屋里有两三桌吃饭的，找个靠窗户的坐下来。
一个胖女人走过来，吃点什么？我们这小鸡炖蘑菇是招牌，还有大鹅，溜肥肠也不错？
胖女人殷勤的对刘淼介绍菜谱。
我随便吃点就行，哈哈，我们这里可没有随便这个菜，胖女人开始调侃，眼里有些不悦。
真他妈势利眼，刘淼心里骂。
嘴上没停，一盘花生米，一盘干豆腐，一个蒙古口杯，一碗大米饭，就这些，他一口气把要的东西说完。
胖女人咽口口水，挤出点笑容，好了，稍等，转身进了厨房。
刘淼这时扫了一圈屋里的人，靠右边窗户的是2个人，估计就是外面大车司机。
他们后面是4个人，3男1女。
身后最后一个大圆桌有9个人，3个女的，6个男的，就在刘淼眼光停留在他身后这桌时，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刘淼定睛仔细看，是梅姐。
梅姐看到刘淼看到她，把眼光避开了，刘淼正想打招呼，梅姐低下头。
刘淼明白了，梅姐不想她打招呼。
看什么哪，花生米来了，酒来了，小哥，你先喝着，干豆腐马上就上。胖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刘淼回过头，心里想，梅姐为啥不让我打招呼，那几个人是谁？
砰砰，胖女人敲着桌面，嘿，我说，你喝这了，傻想什么哪？
刘淼一惊，大声说我要先吃饭再喝酒。
刘淼讨厌胖女人的多管闲事，唠里唠叨的，跟个落在树枝上乌鸦，哇啦哇啦的叫。
胖女人也吓一跳，这个长的嫩嫩的小男人，脾气还挺冲。
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来脾气了。
刘淼想到站起来，不吃了，转念一想，何必和个女人计较。
很快，干豆腐也端上来了，胖女人端了一碗饭，噹的一声，丢给刘淼。
刘淼站起来了，屋里气氛一下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刘淼，这时从厨房里走出围着围裙，头上带着白色厨师帽的男人，手里拿着炒菜的大勺。
怒气冲冲的边走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胖女人拦住男人。
谁敢在老于家闹事，活腻味了？
刘淼想起来，这就是于老三。
哪个胖女人是他雇的服务员，后来据说把于老三搞离婚了，于老三娶了她？
真不明白，那么胖的女人也有人要。
于老三不记得刘淼以前和老范来吃过饭，老范和他是麻友，他们经常一起搓麻将。
刘淼坐下来，他不想惹事，尤其梅姐还在。
匆匆忙忙把饭菜吃完，酒也喝光了，丢下5块钱，头也不回，走出于老三大车店。
一出门，外面热气腾腾的，伏天的晚上闷热闷热的。
刘淼被热气一吹，头晕晕的，左右拧下脖子，这个动作本来是他的经典，后来白洁说，难看，他就改了。
回头透过窗户玻璃瞄了一眼梅姐那桌人，所有都在低头吃饭，没看到梅姐，她坐在背对着窗户的位置。
只看到一个白手绢绑着的头的花衬衫女人的背影。
刘淼心里一颤，她真买了白手绢绑在头上。
刘淼收回胡思乱想，一边顺着路肩往宿舍走。
后来听梅姐说，那些人是他婆婆的娘家人，1个哥哥，1个弟弟，一个舅家的妹妹，另一个男的是教书先生，一个是她小姑子和小姑子女婿还有两个帮忙的。
他们都是为她婆婆病重的事来的，家里招待不下这么多人，梅姐就请他们到饭店吃。
也正是这些人的到来，掀起赵家血雨腥风。
听梅姐说过，她小姑子可不是个善茬，胡搅蛮缠带冒烟，外嫁几年才回过一两次娘家。
每次回来都是大爷一样，梅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总是对外说闲话。
说梅姐还在外人，克夫，要不她哥不会那么早死了，扫把星，有多难听说多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