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回忆
刘淼出了宿舍门，陆续有同学到食堂吃早饭。
刘淼没什么胃口，就没去食堂。
出门来到102国道，路上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期末摸底考试结束，成绩不理想，刘淼学习的劲头没有了。
开始放纵自己，不再上早晚自习。
人就是这样，一口气没了，也就瘫了。
现在叫躺平了，开始厌学。
高考后就毕业了，他一生的学生生涯彻底结束，未来的路在哪里？
刘淼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刘淼不想去浪费脑细胞。
漫无目的的刘淼向镇东北走去，不自主的又来到了高颖家对面的杨树林。
7月的白杨树枝繁茂密，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
远处的树枝上站着一对喜鹊，交头接耳的呱啦呱啦说着悄悄话。
一杆高的太阳公公也殷勤的探出头，阳光撒进浓密的树叶缝隙的，暖洋洋的。
刘淼坐了下来，靠着他和白洁命名的那棵最高的白杨树根。
白杨树对着阳光的地方有些光滑了，刘淼给它起个名字，光头杨。
光头杨很特别。
一是它是靠近路边5米左右独一无二的高。
二是干净，整棵树，5米以下没有任何枝丫。
一眼望去，直插云霄，如一把大伞罩在头顶上。
旁边3米以内没有任何树，不知道当初栽树的人是故意，还是周边的没有生存下来。
这是一棵很特别的树。
刘淼抬头望去，高颖家静悄悄的，刘淼知道，白洁是7点去省城的大巴，
现在已经出了镇子，正飞速赶往省城的路上。
这里距离省城有200里地，10点多就到了。
刘淼往后靠了靠，一股热浪从眼里涌出。
刘淼哭了，任由眼泪糊满双眼，迷迷糊糊的刘淼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见白洁在和他挥手，解下头上手绢，又挥挥手，消失了。
刘淼大声喊，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树林的回声惊醒睡梦中的刘淼。
树上几只小鸟扑棱棱的不知所措，飞开了。
落在远一点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讨论和嘲笑靠在树根的刘淼。
两只喜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走了。
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刘淼的脸上。
睁不开眼睛，刘淼往旁边挪下屁股，避开照射过来的强光，有点烦躁的嘟囔了一句，讨厌，顺势站起来。
抬头看太阳，已经是10点钟方向。
双手举起合在一起伸下腰，打了一个哈欠。
左右拧下头，望了一眼高颖家的大门，静悄悄，没人。
刘淼长出口气，顺着树林往校区方向走。
走出约100米左右，跨过排水沟。
沿着102国道路肩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边都是一些大车店，就是能吃饭也能住宿的那种饭店。
临近102国道，很多拉货的长途大货车会这选择短暂休息，加水，吃饭。
很多镇里的村民用自家房子，打扫出来，挂个招牌，接待来往的货车司机，贴补家用。
平时男人下地干活，女人经营大车店，这都是比较脑袋活泛的人家都才能干。
走着走着，刘淼肚子饿了。
早上没吃早饭，马上中午了，18岁小伙子，消化好，饿的快。
刘淼伸手摸下裤兜，兜里有个袋子，想起来了。
今天出来时，把白洁平时给他的那220块，他顺手揣兜里了。
刘淼一阵惊喜，算了，找个地方撮一顿。
刘淼两边看了一遍，靠近他走路这边不远有家挂着四个幌子的大车店，就这家了，紧走几步，刘淼进来大车店，推门进屋。
还不到吃饭时间，大车店里没客人，只有个40几岁的妇女坐在离门不远的桌子上趴着打瞌睡。
估计是店老板娘吧，一听门响。
猛的抬头看，一看进来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
就问，找水喝？
水缸在里间厨房，你自己舀吧？
不是，我要吃饭，喝酒。
几点就吃饭，老板娘有点诧异。
你是高中学生吧？
我是啊？怎么了？
那你不上学，跑出来吃饭馆，你赚钱了，你爸妈知道了，还不打死你。
我没妈，刘淼大声说。
学生就不能吃饭馆，你卖不卖，不卖，我换一家。
老板娘笑了，卖卖当然卖了，菜单墙上有，价钱也有，明码实价，你要吃啥？
刘淼看着老板娘身后墙上的菜单，说。
一盘尖椒干豆腐，一盘花生米，一碗大米饭，一个蒙古口杯。
就这些，刘淼在靠近窗户边的凳子坐下来。
好好，进了里间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和一只玻璃杯，一只吃碟放在刘淼桌子上。
回身又提了一壶水放在桌上，你先喝点水，马上就来。
转身进了厨房，刘淼倒了一杯水，没喝，眼睛望着窗外。
马路上陆续车多起来，尤其大货车喇叭尖叫着呼啸而过。
那些都是拉粮食的，上面盖着绿帆布。
那个年代，货车都是是公家车队的，从乡下粮库粮食回县城粮库储存，也就是公粮，战备粮。
包产到户没几年，那时农民要交公粮的。
刘淼的爸爸就是粮库的职工，所以他一看车就知道是县城拉粮车队的。
清一色解放牌挂车，这些车都是县运输公司的。
刘淼在他爸单位见过，搭车进过县城，所以他认识。
油炸花生米端上来了，老板娘说，你先吃着。
干豆腐马上就来，说完转身回厨房端出来一小铁盆米饭和一个空碗。
对刘淼说，一碗饭肯定不够吃吧，大小伙了，算一碗钱，那些送给你吃了。
一个人在外面，得吃饱，学会照顾自己，爸妈才不担心。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明天就要去考试了，今天他爸带他先去县城了。
对了，你那个班的，高几的。
刘淼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妈。
刘淼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妈妈。
老板娘看刘淼口气有点急了，没再问下去。
我去看干豆腐好了没？进了厨房。
刘淼拿起筷子，夹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
干豆腐端上来了，老板娘说，菜齐了，你慢慢吃。
有啥事，叫我，随后坐回原来的位置。
老板娘，我的酒哪？刘淼冲老板娘说。
小伙子，不喝了吧，太小了，不要喝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我要喝，刘淼加重语气。
好吧好吧，老板娘转身从身后酒架上拿了一个口杯递给刘淼，那就少喝点。
明天就要高考了，别耽误终身大事。
我不考了，刘淼大声说。
不考了，哪你不是白读三年了，白白花钱了，你会后悔的。
刘淼不说话，起开口杯，喝了一口酒。
咳咳，刘淼咳嗽几下。
老板娘说，就说不要喝，你这孩子还真倔，这么小喝什么酒哪？
伤脑袋，老板娘小声嘀咕着。
刘淼没有理会她，继续吃饭喝酒吃菜，吃饭和喝酒同步是老范教的，这样喝不容易醉，太饿了。
刘淼狼吐虎咽很快一大碗饭下肚，酒也喝没了。
一口杯酒是二两，和老范喝过一次。
老板娘，再来杯酒。
刘淼对着老板娘说，还是别喝了吧，喝点就行了。
不，要喝，刘淼坚定的说。
刘淼满18岁了，他是五月初五的生日，已经18岁零2个月了，我够18岁了，是成人了。
老板娘没再说啥，又递给刘淼一个口杯，屋里沉默。
只有刘淼偶尔吃东西的声音，很快，另一杯酒也喝完了。
刘淼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晃悠悠，对老板娘说，多少钱？
酒1块一杯，干豆腐3块，花生米3块，米饭1块，一共9块钱。
刘淼掏出一块白色手绢，放在左手掌上，一层一层打开，手绢是白洁送给他的。
白色看起来发黄了，本来白洁说送他一块新的，但刘淼坚持要她头上那块。
刘淼觉得那是记忆，记忆着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他说，这个有念性，白洁没说什么，就把头上那块送给他了。
刘淼抽出一沓一元面值的纸币，数了数，递给老板娘。
把剩下的放回手绢重新包起来，塞进裤兜。
老板娘接过钱，用右食指粘下唾沫，数了数。
多了一张，不是10块是9块，这1块给你，说完递给刘淼。
不用找了，我吃了两碗饭，正好10块。
小伙子，说好的，我只收一碗饭钱，你拿回去。
不了，谢谢大娘，我走了。
说完，刘淼推门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7月的天气很热了，刘淼感觉晕晕乎乎的。
传来老板娘的声音，这孩子，多吃碗饭还必须给钱，白送还不要。
外面很热，柏油马路被太阳光一晒，胶油黏糊糊的，有些粘鞋。
深一脚浅一脚的晃荡着回到宿舍值班室。
掏出钥匙，打开锁头，关上门。
扎进炕里，鞋也没脱，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