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姚根梁现身大床房
洗手间的镜子前,江艾可一边紧了紧头上的发箍,然后从皮挎包里掏出一支绯色的口红对着镜子里的双唇画圈似的左右涂抹,完了顺手还用洗手间的白帕子擦了擦粗跟尖头紫皮鞋的面子,另一边还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哄着在卧室玩闹的儿子。
“咚!咚!咚!”
忽然一通慢悠悠地三击敲门声响了。
“根梁来了!”江艾可打开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约莫五十多岁,脸圆唇厚,肚肥腰粗的五等身材男人。
“磊磊,快叫梁伯伯!”江艾可招呼道。
“半年没见,这小子感觉又长高许多了,你看这脸圆鼓鼓的,嘴巴皮子怕是比我的还要厚咧!”姚根梁不慌不忙地一边进屋关门一边逗着陆磊。
“没给我带炸鸡,我不叫。”显然,陆磊望着两手空空的姚根梁很是失望,而刚刚江艾可的嘱咐也算是打水漂了。
“呵呵,要吃炸鸡啊,这还不简单,我明天早上就叫人给你送过来,怎么样啊?”姚根梁此话一出,陆磊的眼睛里瞬间好像又有了光。
江艾可一边叫儿子去洗手间洗漱,一边铺着床招呼着姚根梁落座。
“友三这个事我晚上跟人民医院打过招呼了,晚上有专人值夜,你也不必跑来跑去的了。”
“可我听主治医师跟我讲,他这个伤怕是,哎!”江艾可欲言又止。
“你想开点,这不也还没下最后的诊断书吗?”姚根梁安慰道。
“以前本来就不行,这么一来……”说着说着,江艾可的哭腔都出来了,仿佛积累多年的莫名心酸一下子都要朝姚根梁喷吐过来一样。
“好了好了,有什么想法你就跟我讲,你莫哭,行不?”以姚根梁现有的权势,不敢说在整个巫南县,但至少五里集那些乡镇他还是能随便拿捏的。
“跟你讲?跟你讲有什么用?八年前跟你就讲过,你看现在儿子都八岁了。”江艾可收起泪眼瞪了他一眼,说完就径直往洗手间去给儿子接热水洗脚。
见姚根梁一时语塞,江艾可在里面又大声问道:“嫂子要知道这大晚上的你都跑出来了,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你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就行了,真是管得宽!”姚根梁被她这种试探性问话搞得也有点不耐烦,吼完便只顾着不停地往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抖落着烟灰。
“还不是你的好侄子干的好事,啊?一回来就下这种没轻没重的死手,真是反了天了还。”感觉被怼到的江艾可也是没好气地回怼道。
漱完口洗完脚,陆磊就被江艾可急匆匆地赶上了床。
“乖崽呀,你看这个房间的床真大呀,都快赶上我们家的两倍了,对不对?本来明天你还要上课的,被你爸这么一闹又让你个兔崽子逃过一劫。快睡,好不好?”
“妈妈,我想吃炸鸡。”
“睡醒了就有的吃了,你没听刚刚梁伯伯说明天早上会送过来吗?”江艾可安慰道。
“行!”陆磊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后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等下还要跟梁伯伯去医院问下帮你爸瞧病的医生,我不关灯,一会儿就回,你先睡。”江艾可一边在儿子耳旁呢喃着一边给他压实了被子。
“好的。”
关掉卧室的主灯,留着进门灯和厕所灯,江艾可提着自己的皮挎包悄悄地跟着姚根梁出了门。轻轻拉上房门后,她还不忘掏出房门钥匙把门锁给反拧了一圈。伴随着粗跟皮鞋那咯噔、咯噔的响声,俩人一起消失在巫南宾馆那暗黄走道的尽头。
当晚,刁菊香果然还是没有忙得过来赶去贺淑仪家坐一坐,主要原因还是吃饭时她女儿覃晓雯不停地问东问西,这让平时两母女都讲不上几句话的尴尬饭局瞬间就活跃了许多,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吃完的饭硬是拖拖拉拉地吃了一个半钟头。
刁菊香也纳闷,平时这死丫头对周围邻里的八卦事也不怎么上心啊!像谁家出墙的老婆被自家男人给打了,又或者谁在哪个山头碰到了一对狗男女在行苟且之事,诸如此类覃晓雯可是从来都不关心不多问的。
这贺淑仪跟姚思平才回来两天,她怎么就变得这么上心了?或许是因为打镇长这事的冲击力确实有点过大了吧!又或许是因为毕竟晓雯和思平打小就光屁股一起长大吧。
哎,十七八岁姑娘的心思最难猜,身体像仲春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情绪似午后的雷阵雨飘渺不定。
“妈,陆友三不会真的被打成没鸡儿的太监了吧,嘻嘻。”趁着刁菊香一个人在厨房洗碗,覃晓雯凑过来说会母女悄悄话。
“你这蠢婆子,讲什么蠢话咧,你是听哪个讲的?说这种话你好意思咧?啊?”刁菊香白了晓雯一眼,她真是被这个半大姑娘的没羞没臊给唬到了。
“这有什么,电视剧里的太监还少吗?”
“你呀,净打听些没得屁用的。今年都高二了,还不攒劲读书,我看你高中毕业了干什么去啰。你看看你四爸家的覃晓明,才比你大一岁,今年就去读重点的林业大学了。你是没见你四妈那张屠夫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咧。”刁菊香一边用丝瓜瓤子搓着盆里的碗,一边跟覃晓雯嚷嚷着她那低人一等的错觉。
不过嚷嚷归嚷嚷,刁菊香转念一想,明年这死丫头都年满十八了,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这要是不再读书的话,还真可以寻个人家给嫁了。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那都已经光着膀子在生产队里跟很多男人一起扯秧种田打情骂俏了。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二天一大清早,草上的露水都还没干,姚思平家屋前的那条干渠路上就已经偶有人声,像扛锄头的、担竹筐的、抬打谷机的、背打谷辊的不一而足。这些早起的农民兄弟,大部分都是往虎形山上的梯田去收割晚稻的。
五里集侗族镇,典型的“两山夹一江”侗族聚居区。北边的群山叫黄土岭,高过百米,南边的横岭叫虎形山,上下百丈,自西向东的岩江则把两山间的开阔谷地给一分为二。江北有个覃姓侗寨,叫覃坳,地势以丘陵为主,少稻田而多林木。江南有个姚姓侗寨,叫姚家寨,平坦处多为稻田,山脚边则开挖出一阶阶人造梯田。
南边虎形山的山顶有个自然形成的姚家水库,水库连着渡槽,渡槽又连着干渠,干渠最后流入岩江,呈一字型直线走势。而姚思平家屋前的那条干渠路,同样是沿着渡槽干渠这个一字型直线修的,上能至水库,下连接省道,铺有鹅卵石,能通拖拉机。镇子上的人们如果想要前往虎形山、水库和梯田,这条干渠路算是最好走的捷径了。
就当路过的村民们都习以为常的上山下山之际,忽然,干渠路旁的偏厦屋里传来激烈的男女吵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