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陆清秋噙着泪,摸着脸,虽然很想哭,却没让泪珠子落下来,“打得好,把我打死,你就没有巴结领导,依附权贵的工具了。我在卫校认识的那个黄公子,就是你故意引过去的吧?上次唱歌喝酒,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让我到县里去找那个恶心的糟老头子实习,肯定也是你的主意啦?你还是我的亲爸爸吗,我还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说完,滚烫的泪珠子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陆友三似乎有点微微出汗,刚刚那只伸过去的巴掌,低垂着在微微颤抖。
“滚,滚出我的宿舍。”随着陆清秋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陆友三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眼便匆匆地走出了卫生院宿舍楼。
腊月二十四,侗寨过小年。
“小爸,这头猪怕是三百斤还不止咧!”姚思平一边帮忙抓着猪后腿,一边朝旁边站着抽烟的姚根民喊道。
“那还是没有,二百五六吧!”
“最少有三指膘,根民呀,你们家这两头猪都太肥了。”另一族人附和道。
“能不肥吗?你是没看见,根民每天都要从学校的食堂里,挑多少剩饭剩菜回来咧!”正在抓前脚的姚根弘毫无顾忌地吐槽着。
姚根民今天杀年猪,原本就没有喊姚思平的,但贺淑仪前两天跟儿子说家里缺新鲜的猪血,姚思平也没提前跟人打招呼,就大摇大摆地跑去了小爸家。嘴上说着是去帮忙,实际上,他就是为了去蹭一顿杀猪饭吃,顺便再薅点猪血回来给贺淑仪做血粑。
人是会变化的,随着跟寨子里的人越混越熟,姚思平似乎也更爱参加各种活动了。尤其是当他穿上那双黄色冬皮鞋,再搭着那件棕色的新袄子,这人的精气神不仅全来了,就连言谈举止都轻快许多。
当然,这也跟他对自己是个农民的定位有关,腊月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埽田里捶田埂,尽管是苦了点,但好在有事做,心里也踏实。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就不信,自己付出了努力,来年会结不出稻谷。
“思平呀,听说前几天你搭着陆友三的女儿满世界地溜达,怎么,这是要准备讨老婆了?”正在铁锅旁烧开水的一老汉打趣道。
“陆友三会同意不哦?”姚根弘跟着戏谑道。
“不好说,姚思平虽然现在没读书了,但做事还是挺卖力的。我前几天去看了他捶的那个田埂,别说老鼠了,就是穿山甲来了怕也要废掉几颗牙咧!”
“你们几个开玩笑也没个分寸,镇长是随便让人说的?”姚根民见众人起哄,当即板着脸呵斥道。
“根民呀,没事,都是自家人,这里又没有外人。”
“就是,你老婆也不在,怕什么咧!”
放血、退毛、分割,在屠夫的一气呵成之下,一头两百多斤的肥猪,瞬间就骨肉分离了。
侗寨只要杀年猪,基本上都会请关系较好的邻居族人一起来吃杀猪饭。侗寨的杀猪饭流行大锅乱煮,先炼猪油,再将新鲜的肠肚心肺等猪内脏连着里脊肉一起爆炒,撒点米酒,加上干红辣椒以及姜蒜,一瓢水下锅,烧大火煮个十几二十分钟。
锅盖一揭,肉香四溢,满寨飘香。
另一边,覃坳的陆锦萍这些天也很忙,除了卖肉,她也得上门给需要的族人杀年猪。姚根民本来是请了她的,奈何实在太忙没时间,而且还赚不到钱,索性就没来了。
“这哪来的,德旺。”刁菊香晚上从卫生院回到家,只见堂屋里摆着一大盆新鲜猪血。
“我去老三家拿的,怎么啦?”
“哟呵,陆锦萍今年这么大方了?”
“偷偷接的,老三叫我别说出去了,你也小点声。”覃德旺悄咪咪地说着。
刁菊香听到原来是偷来的,顿时就火冒三丈,“覃德旺,你个腰杆子怎么就这么软呢?我们家是没钱买不起,还是外面市场上没得卖呀?就这么一盆破猪血,你犯得着跟个做贼的一样,还偷偷摸摸地去拿。”
说完,刁菊香就地蹲下,她想着捧起来扔出去得了。结果盆太大,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连盆带人就给摔在了堂屋的地上。
覃晓雯从里屋出来一看,好家伙,地上流了一滩的水,冻住的猪血也撒出来小半盆。
“你怕是疯了吧,我都拿回来了,你还要扔出去,我看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覃德旺骂完,没想到先扶起自己的老婆,反倒是端着盆去了后面的厨房。
覃晓雯见状,赶忙跑过来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刁菊香。
“你看看,晓雯呀,这就是你爸,你说,这种男人有什么用?钱,没看见赚多少,家里的事,也撒手不管,现在倒好了,我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盆猪血重要。”哭着说完,刁菊香就假装要朝着堂屋的神龛撞过去,“你别拉着我,让我死了算了,今天就让我撞死在祖宗面前。”
覃晓雯一边拖着刁菊香,一边拼命朝后屋喊着覃德旺。直到儿子覃晓光赶到家后,这场猪血风波才算彻底平息。
“妈,你说我爸这人,你当初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覃晓雯一边帮刁菊香吹着头发,一边淡淡地问道。
“他就是能装,你晓得吧,年轻的时候最爱打扮了,又说自己木工手艺好,能赚钱,将来肯定不会亏待我的。”
“那你现在后悔了不?”
“我跟你讲,如果不是有你哥和你在这拖着我,我早就离了。”
“真的?”覃晓雯鬼笑着反问道。
“什么真的假的,我早晓得是这个鬼样子,当初我肯定是不会嫁给他的。”
“那你可就没这么听话的儿子跟女儿了哦!”
“听话个屁,儿子二十几了也不讨老婆,女儿呢就不认真读书。哎,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生活就是这样,家长里短最见情深,人情世故最显缘浅。
当姚思平在小爸家吃饱喝足之后,他倒是提着一大桶新鲜的猪血,哼着小调回到了戏台坪的家里。
不得不说,杀猪饭就是解馋,汤浓汁腻,肉厚油重,这对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来讲,绝对是最为丰盛的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