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北院
语泱的包裹里,并没有什么钱财。
不过,方遥这番话让她很安心,至少不用担心衣食住行。
当时敷完药后,方遥给她一件新的寝衣和一双鞋子。这会儿,方遥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套弟子服,往木柜里翻出一条素裙,全装在一个新包裹里,塞到语泱怀中,道:“你那身粗麻布衣,破破烂烂的,我扔掉了。”
语泱很是感激。
时辰不早了,方遥见她有些疲惫,催促道:“今夜我得给你安排住处,就在这栋楼舍,随我来。”
“新来的弟子住在北院。”
“普通弟子住在南院、东院、西院。”
“等你们的入门集训结束,正式成为万物峰外门弟子后,就会依照等级分配到南院、东院、西院。云鎏宗六峰都是这样,没什么区别。”
方遥带着语泱上楼,边走边解释云鎏宗的住宿分配。她在一间屋前停下脚步,道:“这间大屋有二十五床,每两人同床,共五十人。你要好好与人相处,千万别惹事。”
语泱应声点头。
推开门后,屋里的女弟子们只往门口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谈笑。她们沐浴过后穿着雪白的寝衣,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闻起来是如此清新美好。
语泱闻着花香,露出羡慕的神情。虽然方遥曾用术法帮她净身,但一进来看见这些干干净净、满面笑容的姑娘们,她忍不住惊叹和期待。
很快她就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有干净的衣服,足够的食物,安稳的住处,再也不用嚼树叶啃树皮,睡在树下或大石旁了,还能修习术法,获得长寿的机会。
方遥领着语泱进屋,走到最里边的一个床位,指了指那儿,道:“以后你睡这儿。”
一个圆脸的姑娘坐在大床上,不满道:“师姐,我一个人睡习惯了!你怎么突然领个人过来。”
方遥凶道:“这一整年都是仙门试炼的时间,陆陆续续会有各种新弟子过来,她不跟你同床,也会有别人跟你同床。你不满意,就滚到外边树下睡去!谁管你习不习惯!”
圆脸姑娘吓得闭嘴,立即在床上腾出一个位置。她只知道叶娡师姐为人和善,却是第一次见方遥,凶起来跟只狗似的,讨厌死了。
方遥扭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刻着名字的玉佩,柔声道:“这是象征外门弟子身份的单叶佩,要好好保管。还有——”
“她叫杨翠翠,和你一样是单叶弟子。”
语泱会意,双手接过玉佩。
方遥离开后,语泱跟杨翠翠互相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语泱揉了揉眼睛,她非常疲惫,出声道:“我叫罗语泱,希望以后能跟你好好相处。我困了,先休息了。”
说罢,她脱了鞋,钻进被窝,满足地躺在床上。
屋里洋溢着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她们有的人一个月前便通过仙门试炼,有的人近几天才来,一时相谈甚欢,夜里根本静不下来。
杨翠翠坐在床上发呆。
罗语泱丝毫不受影响,睡得香甜。
她的睡容看起来很疲惫,也很满足。
像一个在荒地爬行里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一处河流饮水,找到一处草地休息,心满意足地躺在那里睡着了。
语泱睡得很沉,夜间做起梦。在她的梦里,有婴儿的啼哭,有少年的指责。她泪流满面地回头,生怕身后会出现什么不敢见到的人。
还好是傅音璇。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远处峰峦绵延起伏,美得如诗如画,傅音璇站在花海之中等待语泱的到来,她高兴道:“太好了,我们都进了云鎏宗,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
竖日。
语泱醒来时,被子已不在她身上。
杨翠翠夜里卷走了被子。不知她何时入睡,竟直到现在还睡得死死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屋里大多数人也都在休息。
语泱想,应该是自己昨夜睡得早了。
这时,外边有人敲门:“大家收拾一下,这间屋人满了,从今日开始以五十人为一组进行入门集训。”
方遥的声音。
杨翠翠第一个惊醒。
其他女弟子也匆忙起来整理床铺、穿衣、梳头。收拾整齐后,她们跟着方遥走到学堂,一路上交头接耳,从未停过。
“你们初入北院,大部分人肯定没有接触过术法理论,也没有学过剑。”方遥道,“练剑不着急,你们入道修行最重要的是学会云鎏宗外门的基础心法口诀。”
方遥问:“你们识字吗?”
女弟子们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坦然摇头,表示自己不识字。
今年,在学堂教书的是一位男长老,姓谭。他每日要给不同组的新弟子教书,时不时又多一组的情况早已习惯。但今日这组是女弟子,估计要花的时间长。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女弟子对读书识字十分感兴趣。她们认真听课,用心练字,基本上教什么会什么。
谭长老很欣慰。
午时,弟子们在食堂用餐。
这里有不少生面孔,看来食堂用餐并没有进行分组,可以见到其他新弟子,包括男弟子。
语泱惦记着找人的事,四处观望。
杨翠翠在对面坐下来。
两人沉默一阵。
语泱先开口道:“你今天学得挺快,以前念过书?”
杨翠翠道:“我家没有条件,不过我向来聪明,学几个字不算什么。倒是你,肯定念过书吧,不然怎么能追上我的速度。”
“对了,你什么时候入的北院,认不认识其他女弟子呢?”
“不认识,我才来不久。”
杨翠翠心道,我要是跟她们好,哪还用得着跟你一块吃饭!
但不得不说,新来的罗语泱脾气不错。
杨翠翠昨夜抢走被子。第二日,罗语泱醒来竟没生气,午时两人一起用饭,她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聊天。
杨翠翠觉着她人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跟罗语泱结伴。
新弟子们起先只读书识字,后来开始背诵心法口诀、习武练剑,据说往后还要学习阵法、炼丹、符咒之术。没有基础的人势必会落后。
尽管新弟子入门集训还未结束,但为了日后晋升等级的考核,大家暗地里较量,不眠不休地学。这五十人的屋里,甚至有女弟子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了,惊动了叶娡和方遥。
那名女弟子便是罗语泱。
方遥心疼坏了,送来糕点和丹药。
杨翠翠直流口水,因为这些精细的糕点是食堂没有的,丹药也是上好的东西。她眼巴巴望着罗语泱收下丹药,有滋有味地品尝糕点,嚷嚷道:“方师姐你偏心,我也要嘛。”
方遥道:“你这个笨蛋,我只是三叶弟子,哪有那么多好东西给你?”
后来,语泱悄悄分了杨翠翠一些。
平息杨翠翠的妒忌之火,语泱才能安心学习。月中旬时,语泱知道有不少女弟子开始在学堂里挑灯夜读,于是加入她们的大队伍,每晚只睡两个时辰。竖日,天未亮便起来练剑,直到学堂上课的钟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语泱在万物峰北院待了快一个月。
这日,终于在食堂,碰见一个熟人。
“张洛书!”
语泱飞奔出食堂,激动地挥手,大声喊道:“张洛书!我是罗语泱!”
“罗姑娘?”
张洛书远远地瞧见一名女弟子在食堂门口向他挥手,声音和身形极为熟悉。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道:“罗姑娘,太好了,能在北院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张洛书是当初云压山同行的其中一人。
他家境富裕,幼时请过修士测他资质,据说是三系灵根。因此,今年他一人前往云压山参与仙门试炼,碰上一群青年,便与他们结伴,后来又遇到罗语泱和傅音璇。
路上,张洛书曾说傅音璇有练气期的修为,她们对此半信半疑,因为傅音璇从来没有修习道法,根本不知如何修炼,总不能天生就有练气期修为吧?
张洛书坚持这个说法,一直给她们宣传修仙的好处,讲解云鎏宗的各个峰派,包括葛湄和伏息扬收徒的意向。久而久之,她们越来越相信张洛书的话,毕竟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读过书,知识面广。
张洛书是三系灵根,而傅音璇体质特殊,语泱相信他们一定能够进入云鎏宗,只有自己必须另寻他法。
同行队伍里,他们三人最是熟悉。
可入了云鎏宗后,语泱在万物峰的日子里只记挂傅音璇,却忘了张洛书。
“我和傅姑娘进入云鎏宗不是难事,哪怕当个杂役弟子。”张洛书望着语泱的眼睛,真诚道:“罗姑娘,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语泱有些愧疚:“原来你也入了万物峰,这段时间,你在北院过得怎么样?”
张洛书道:“还好,认识不少朋友。”
语泱问:“那你有没有在北院见过傅音璇?”
“傅姑娘?”张洛书道,“她在灵洋峰的北院。”
语泱惊愕道:“什么!她怎会去灵洋峰?葛湄那女人……他们不收女弟子啊。”
张洛书四处张望,拉着她的袖子走到一处人少的树荫下,低声道:“罗姑娘,小声点,别得罪人!葛湄以前是万物峰的弟子,说不定哪位长老是她亲友。”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听说葛峰主不好相处,傅音璇在那里指不定会受罪。”
“你不必担心,傅姑娘过得很好。她现在是灵洋峰唯一的女弟子,修炼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我听说她最近在比试台上大出风头。”
“比试台?”
集训期间,云鎏宗每月对新入门的弟子开放一次秘境,但只有五组人能进入秘境。也就是说,在月末选拔赛的比试台上胜出的前五名弟子,可以自行组队进入秘境。
云鎏宗六峰中,目前只有万物峰没有参与这次月末选拔赛,其他五峰争相报名。
新弟子之间的比试,对内门弟子而言,无聊到极点。然而他们必须作为长辈带领这些新人进行比试,为自己所属的峰派争光。
月末选拔赛只有武试。
新弟子们大多没有修炼基础,经过一个月的学习,仅仅学了点皮毛,有的人甚至摸不清门路。他们在比试台上胡乱扭作一团,惹得一众内门师兄发笑。
不过,这届弟子中有极其出色的人。先不论海城庞家的两兄弟,单单说灵洋峰的女弟子——傅音璇,她在入门前就已是练气期修士。
一个出生凡界的女子能在十七岁拥有练气一层的修为,且在一个月的系统训练中迅速晋升到练气第三层境界,这是世间少有的事。旁人问她曾经是否修习道法,她畏畏缩缩不敢承认。
如今的比试,她连胜二十多场。
赢不过她的男弟子们恼羞成怒,纷纷喊话下一个参赛者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结果每个都输得惨不忍睹,落荒而逃。
此刻,傅音璇站在台上,有些拘谨。
比试台前的两块石牌再次闪现,缓缓降落,分别显示着两个人的名字:池庆言、傅音璇。
“池师弟,下一场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