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怎么？觉得不说话我就不会问了？”
见她又是沉默不打算开口的样子，闻舟恙感觉有些气闷。
“关祈，沉默解决不了问题。”
关祈眼中有黯然闪过，唇边扯出了一抹笑：“舟恙哥，那你想听什么？”
他黑亮的眸子锁住她，“说你想说的，所有有关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她终于肯抬头看他，眼底却染上了哀伤的神色：“那你想要我和你说什么？”
“说昨晚我被我爸拿皮带狠狠抽了一顿，说他掌握了我的生杀大权，他一句话就能让我长久以来的努力全白费？说我继母以为我故意想伤害她儿子？说我根本反抗不了，即便是这样，除了那个家我无处可去吗？”
她明明在笑着，却残忍地、一一地揭露她一直以来所处的境地。
“舟恙哥，我也有尊严。”
“在你面前，我也需要维护我那仅剩的一丝尊严。”
可这就是她的现实，从出生就已经决定好了的现实。
把这样丑陋难堪的伤疤赤裸裸地展露到别人面前，还是他的面前，这要关祈怎么去说出口。
闻舟恙沉默地听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喉咙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眸底早已充斥了冷意。
良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透着哑意。
“他为什么打你？”
“可能因为我是女的，可能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可能是我把他的宝贝儿子给烫伤了，觉得我是要加害他来之不易的儿子。”
她自嘲一笑：“总之，就是我该打罢了。”
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疼，在闻舟恙心底翻滚汹涌着，像是要冲破到他咽喉，堵到了嗓子眼。
明明心里滋生的愠怒在叫嚣，却只能握紧拳头，全数只化作了一句关心。
“疼吗？”他问她。
“现在不疼了。”
被打的时候她有一刻疼得以为自己要死掉了，现在上了药没有那么疼了，何况他现在就在她身边。
“只是舟恙哥，剩下的几个月我恐怕不能继续留着澍市读书了，等回到了老家我可能就很难经常见到你和然然了。”
听她说完，闻舟恙只是眼皮轻掀，顺手将她弄乱的碎发拢在她耳后，然后开口说道：“你哪都不用去，就留在这。”
关祈摇摇头：“舟恙哥，你不懂，他这次不会再……”
“关祈，你多大了？”闻舟恙打断她。
“什么？”
“你有十八岁了吗？你的年龄。”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她的年龄，她老实回答：“还差两个月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意味着已经成年，很多事可以自己去做决定，任何人都决定不了你的去留。”
他用笃定且令人心安的眼神，认真注视着她：“而且，现在我回来了，有我在，你接下来做什么事都不用去害怕顾忌、也不用再去瞻前顾后地犹豫。”
“可是……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思回老家的话，他肯定会去学校闹的，然后私自帮我办理转学手续。”
毕竟这事，他在她初中时就干过一回了，让她没有选择地从佟市来到澍市。
闻舟恙若有所思道：“那就让他去。我和你保证，他不能赶你离开澍市，即便他是你爸，也没有资格。”
见关祈没说话，他眉头微挑：“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可是……”
“没有可是，既然他要赶你，那样的家你不回去也罢，高考之前你都住在我那。”
闻舟恙直接给她做决定，那样的爸不认也罢。
关祈不想回老家，也不想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的努力全白费了，她想留在这里，堂堂正正地考去她想要去的地方。
懦弱的人只会被动地接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也该反抗了。
“舟恙哥，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澍市。”
闻舟恙揉了揉她脑袋：“那就留。”
“那你还会出过国吗？”她有些忐忑地问他。
“暂时不出。”
“那你工作怎么办？”
闻舟恙身子往后靠向椅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睨她道：“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好，你还挺操心我的事？”
关祈的脸腾的迅速变红，这时，护士从外面推门进来，要给关祈的后背换药。
闻舟恙很自觉地退出病房，说出去给她买点水果，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水果吗。
好像进了医院的人，病房里最不可少的就是水果，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以前开始，每次去他家闻舟恙就老爱投食喂她水果，或者给她榨汁喝，当然，还有其他的东西他也没少投喂。
关祈没去想，也就随便回了他一句“都行。”
闻舟恙离开后，关祈感觉到来给她上药的护士，眼神已经在她身上瞟了好几眼。
“你哥对你真好。”护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忍不住和关祈说道。
关祈：“嗯？”
“我见过好多对兄妹，没有像你哥一样的。”
“你都不知道吧，当时你哥把你背来医院时的表情有多紧张，我当时还以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你进去检查时他也担心地一直站在外面和根柱子一样，就这么盯着你进去的那扇门。”
“昨晚你烧没退，也是他守了你整夜。”
还不止这些，她后半夜去巡病房，看到他给关祈擦汗，那眼神和动作不知有多温柔，今天早上还见他去问了医生之后才下去给关祈买的早餐。
在她看来，关祈这个哥哥做事相当无微不至，细无巨细，对妹妹可上心了。
长着这样一张脸，只要他愿意，随随便便否就能俘获许多女孩的心，何况他为人还如此的细心体贴。
关祈怔住，竟不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情。
虽然从她认识他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他本就是如此温柔细腻的人，可想到护士说的那些画面，自己被他这样关心照顾，还是让关祈心里的暖意洋溢了满腔。
甚至让她觉得，好像都可以抵消了这一顿痛彻的鞭打。
小护士说完瞥了眼关祈，很直白问道：“妹妹，我问你啊，你哥她有女朋友了吗？”
关祈神情一顿，被她这么一问，关祈哪里还看不出来她对闻舟恙的小心思。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
小护士讶异：“不会吧，你们是兄妹，你哥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之前在国外，我在国内，他的感情生活我从不过问，他也没有和我提起过。”
“这样啊。”她喃喃道，然后又有些扭捏期待地看向关祈，问她：“那你看，我有机会当你嫂子吗？”
关祈震惊于她说话的直白胆大，心底溢出了一丝羡慕，她也多想活成她这样的性子。
喜欢就说，遇到就抓住机会，从不羞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像她，心里扭捏拧巴，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从不敢去为自己争取什么。
说白了，就是内心的自卑作祟。
关祈掩下眼底的黯然，低声道：“我不知道，这个你要问他。”
“问我什么？”
闻舟恙的声音适时地出现，打断了她们的话。
关祈往门口看去，发现进门的闻舟恙手上提了一个果篮，里面什么水果都有，起码快有十来种水果。
关祈惊讶道：“舟恙哥，你买这么多水果干嘛？”
“你不是说都行，随便让我买吗？”
“我是让你随便买一点，这也太多了。”
这么多水果，这要吃到几时才能吃完啊？
闻舟恙把果篮放到桌子上，“一般说‘随便’‘都行’，不就是没想好吗？你说‘随便’，那就是不清楚自己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都买回来给你选了，今天你一一吃过去，挑自己喜欢吃的水果。”
关祈：……
可能以前很少得吃水果，没人给她买自己也舍不得买，所以她其实真的不挑，什么水果都挺爱吃的。
闻舟恙和关祈自然地聊着天，两人的世界完全没有外人插空的余地，显得刚上完药傻站在旁边的小护士有些多余。
小护士在旁边看了闻舟恙好几眼，发现他的目光从进来就只落在关祈身上，也都是在和她说话。
她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只好退出了病房。
闻舟恙瞥了一眼刚刚出去的护士，她刚才看他的那种眼神他最为熟悉，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目光，哪里不知道这眼神代表着什么。
他的处理方式就是当不知道，不去戳破。
闻舟恙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最漂亮的苹果，洗干净之后坐下来削皮。
“刚和护士聊什么呢？”
“没、没聊什么啊。”
“哦？那我怎么听见好像有人说我的坏话？”
关祈张大双眼解释：“她刚只是想要和我拿你的联系方式而已，我们没有说你的坏话。”
“你给她了？”闻舟恙眸子微眯，眼神里面分明带了一丝警告意味。
“没有。我怎么可能没问过你就给她。”何况她也根本不想给。
“嗯，做得好。”
他伸出手，一个削得平滑光亮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像是被打磨过似的。
关祈接过来咬了一口，瞥向那一条被他削得没断过、整整齐齐的一条果皮。
关祈在心里暗暗惊奇，怎么会有人把苹果削得这么好？
闻舟恙长了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没想到削果的技术也如此好。
“盯着我手干嘛？”
“舟恙哥，你会弹钢琴吗？”
这样一双好看的手，感觉就是为弹乐器而生的。
“以前学过，好久没弹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想听的话，有机会弹给你听。”
“好。”
虽然后背的伤口看着恐怖，但只需要住一天院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后按时涂药就好，可闻舟恙坚持让她多住一天了，还以哥哥的身份亲自打电话去学校，帮她请了假。
而关建安周一打电话给学校咨询转学的事时，听到她的老师说有一位自称是他哥哥的人帮她请了假。
关建安脸色刹边，只觉得老脸躁红，怒火中烧。
对于这个他一点都不了解的女儿，当下就认为她搞不好是在外面和什么社会人士鬼混了。
挂了电话的关建安，脸色难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