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闪电声，关祈跑出来，看见那一壶滚烫的热水洒了满地，而关岩就坐在水壶旁边哭得声嘶力竭。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触目惊心的红，身上还冒着热气。
关祈走过去抱起她，声音已然发颤：“岩岩！岩岩，伤到哪儿了跟姐姐说？姐姐看看。”
可关岩疼得已经说不出话，只知道哭。
“姐姐带你去医院。”关祈抱起关岩就往楼下跑。
关岩到了楼下直接跑去马路边，拦了一辆车后抱着关岩上了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车上，关祈紧紧抱着关岩，全身都在发着抖：“岩岩，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岩岩不怕，姐姐带你去医院，到医院就不疼了。”
等医生把关岩推进了急诊室，关祈才瘫软地靠着墙滑下，抖着手去摸索口袋。
可她怎么掏口袋都没掏出手机来，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只抓了钱包，手机没带。
她想起医院门口的电话亭，又酿跄着站起来跑出去。
外面伴随着一声巨响的雷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可关祈压根顾不上，她冒着大雨到电话亭，给陈茉莉打去了电话。
她不记得陈茉莉在电话里喊着骂了什么，只知道告诉陈茉莉后她还要回去看关岩怎么样了，她整个人都像是漂浮着走，甚至没有看到前面的石头，一觉踩上去后整个人直接摔到了水坑里，手掌和胳膊瞬间传来火辣的疼意。
泥水溅了她满脸，头更是磕到地上的尖锐石块，血水混着泥雨水往下流，整个人狼狈得触目惊心。
“小姑娘，你没事吧？”一个大妈撑着伞跑过来扶起关祈，“哎哟，额头流血了，赶紧去医院止血上药。”
“我没事。”她爬起来，拂开大妈的手跑回医院。
她满身污泥，身上滴着水，就这么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等关岩，盯着地面上反光的瓷砖，木讷且无神。
直到她被一股力量生生拉扯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狠厉的巴掌。
“关祈！你怎么带的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被烫伤？你是故意的吧？想把我儿子弄死是吧？我告诉你，我儿子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非得跟你拼命！”
“对不起。”
“别和我对不起，你说对不起我儿子就能没事了吗！”
陈茉莉攥着关祈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像是要掐入她的血肉里，关祈低着头没吭声。
陈茉莉见她那样，愤恨之下拿包直接往她后背抡锤，包上带着铆钉，一下又一下，她闷声受着，没有一丝反抗。
两个护士过来看见后，见状赶紧上前拉开关祈，拦住陈茉莉让她在医院里禁止喧哗。
关岩还在里面检查伤势，陈茉莉走到一边哭着给关建安打电话，嘴里又哭又骂。
“关建安，你儿子都被你女儿害成什么样了！赚钱重要还是你关家的命根子重要？我不管你在乡县还是在哪里，都得想办法给我赶回来，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和你离婚！我就带着你儿子走人！”
骂完他还不解气，陈茉莉又转而骂关祈，都是一堆难听的腌臜话。
等医生出来后陈茉莉才停止辱骂挂了电话，关岩检查完上好了药，因为烫伤有些严重，可能会引起伤口发炎发烧等症状，需要留院住几天观察。
陈茉莉守在关岩的床边不让关祈进来看他，护士见关祈一身狼狈地坐在病房走廊，叫她过去给她额头上些药，但被关祈给拒绝了。
真是个犟姑娘，护士叹了声气，只能劝她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
打车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关祈进了家门没开灯，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门口被人打开。
关建安进门后看到她，直接扔下手里的行李袋，然后在门口找东西。
他这个动作，关祈最为熟悉了，小时候他气急了也是到处找趁手的木棍抽她。
可是现在这个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压根就没有木棍和鞭子给他。
果然，他没找到，于是干脆抽出腰上的宽皮带
关祈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动作，平静地迎接他接下来的满腔怒火。
他看见关祈这个死样子，气得先是一觉踹向关祈，把她踹翻在地，然后挥起皮带。
“我让你不看好弟弟！”
“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你却要害死你弟弟！”
“平时跟我装乖巧，我就知道你和你妈一样贱，看我不打死你！”
这些话像是在皮带上淬了毒，一鞭比一鞭重，关祈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随着这一鞭鞭在皮开肉绽。
好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挨打还要痛，就算把那些年挨的打加起来也没有现在这么痛。
看来关建安是真的气狠了，要把她往死里打，可她全身都好像卸了力一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
她呼着微弱的气息，觉得身上热得发烫，就这么趴在地板上，指尖死死地扣着地板，渐渐的，开始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
关建安下手有多重，就证明他有多重视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
直到他打累了骂累了，把沾了血的皮带往旁边一扔，俯身看着地上的关祈。
“你明天就给我滚回老家的县里读书，读完高中拿到毕业证你就去打工，读这么多书来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出来给别人打工赚钱，还不是要嫁人。”
“听到没有？老子现在看见你就碍眼，当初我就不该接你过来读这破书。”
呵，关祈睁开眼睛，嘴角讽刺翘起。他接她过来是为了读书吗？难道不是过来当他们一家三口的保姆吗？
关建安没管关祈，拿了东西就往医院赶，他走后，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关祈虚弱的呼吸声。
隔壁一家在放着动画片，妈妈喊孩子去做作业，孩子耍赖的声音传来，爸爸帮着掩护打岔。
关祈听着这一家的其乐融融，艰难爬起身。
她知道，这里已经再容不下她。
可让她回老家去读书，让她毕业就出去打工，她不甘心，一万个不甘心。
她明明就快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她那么努力咬牙坚持到了这里，到头来却要功亏一篑，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可她能怎么办？澍市这么大，她又能去哪里？
“哥，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何贵干啊？”
听着这个贫嘴妹妹的话，闻舟恙淡淡“哦？”了一声，“那我挂了，某人一直想要那个品牌的包包，明天我就不带去给你了。”
闻然然在手机那边激动地跳起来：“哥，你回国了？！”
“嗯，下午到的，回来补了一觉，刚起。”
“啊啊啊啊，看在你给我带包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对了哥，我昨天约好了和关祈打视频电话，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联系不到关祈，你在澍市那边能帮我去看看吗？不知道怎么，我总有点担心她。”
闻舟恙微蹙眉：“行，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瞥了一眼桌上那个精致的礼盒，本打算明天拿给她后再去闻然然那的。
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那个小姑娘了，她现在和闻然然一样高三快毕业了，应该长高了不少。
想到这，他眉眼微翘，拿了车钥匙提起那个小礼盒出了门。
闻舟恙照着闻然然给的地址开车到了关祈家楼下，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小车可以随意开进去，看着比之前她住的小巷里面宽敞干净多了。
他给关祈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眉头随之皱起。
他下了车往七栋那边走，然后往楼上看，不知道她住在几层。闻然然也只知道关祈住在哪个小区几栋，并没有去过她新家。
闻舟恙看见楼下有几个散步的人，刚想上前问一问，就被她们的对话给当场僵在了原地。
“住在四楼关家的那个小姑娘，你们刚才看见了吗？哎哟，不知道怎么搞的，弄得一身伤，血淋淋的，恐怖的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啊，长得可俊的那个小姑娘吗？平时老见她带着弟弟下来玩。”
一个知情人，“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他爸爸和继母打的呗，徬晚听见她家传来小孩啼哭声，我出门去看，那小姑娘惊魂未定地抱着她弟弟往医院跑。”
“造孽啊，平时就让小姑娘一个人照顾小孩，不出事才怪。”
“看那样子是被赶出门或者离家出走了，他们好像是外地人吧，可怜，也不知道小姑娘能去哪。”
她们还想继续聊，却被身后一个大力的关车门声止住了话，转头只见一个车子急驶而去。
闻舟恙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启动了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关祈，当下拨给了闻然然。
“关祈平时除了你，你还听她说过在这边有什么朋友吗？”
“怎么了？”闻然然听到他哥生冷不带温度的嗓音，心里一咯噔。
“我没见她和我说起过什么朋友，你也知道她平时都是埋头学习不爱交际的。哥，怎么了？关祈是不是出事了？”
“你再好好想一想，她除了家里还会去哪里？”
她听得出来他哥的语气，少有事能让他这么着急担心。
“她能去哪里？图书馆？可是这个点图书馆关门了啊？她之前也就知道你那里而已，我过去找她玩都是住你那里，偶尔会带她去你那看电影，她会不会在那里？”
“可是她又不知道你那的密码？”
“她知道。”闻舟恙告诉过她。
“哥，你别担心，你先沿着她家附近找，然后回你那看看，我现在也联系她的同学和老师问一下。”
“行，先这样。”
闻舟恙挂了电话，沿着路边开车找，脑海中闪过小姑娘那张明明看似脆弱却带着生倔的脸。
她总有本事让他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如果找不到她，也没有去他家那，澍市那么大，他还可以去哪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