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会给你报仇的！”
姜柔闻言抬头，嘴角带着讽笑：“可笑的是你们才对，装作什么身怀责任，心怀大义，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乌合之众而已。傅启可贵之处就在出淤泥而不染，这淤泥说的不过是你们这些邪徒，竟然还在这里扯，呵，真是可笑又可怜”
“一群自称神的信徒，恐怕你们才是背叛了自己信仰的存在吧，打着神的名义行腌臜事，我都替你们的神感到羞耻。”
“闭嘴？！”灰袍男脸上维持的面具差点被撕裂，但他很快又拾了起来，挡住了几个蠢蠢欲动的怪物，笑道：“公主还真是牙尖嘴利。”
“呵，一个汉话都说不好的异邦他国之人装模做样的信仰，教他人做事，真是有点可笑。”姜柔继续讽刺。
灰袍人听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汉话一直是他在临城时被他人取笑的伤口，如今被这个女人不假思索的再一次撕开，还真是——令人不爽。
“公主殿下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傅帝师啊？”
“”姜柔沉默了下来，头发是傅启的没错，可是那染血的白布怎么看都不像是衣服裁下来的一片。
“不如这样，我也不想找你的儿子了，你就与我们一起去帝师府吧，傅帝师可是在那边等了你许久了。” 男人也不再装作和善的模样，收起了面上的笑意，他又转变了他的目的，如果傅帝师和这女人都在他手里，就还怕傅航不找来吗？
“就凭这两样东西，你觉得我会信你？”姜柔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袖，悠悠说道。
“公主不想相信就算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过了今日，傅帝师就会被送回临城，到时候，就算是有懔军帮你，也无济于事了。”灰袍男看起来胸有成竹，丝毫不受姜柔影响，说完转身就要走，而他身边跟着的几只怪物也滑动着粘稠的躯体随着男人准备离开
“慢着。”
灰袍男走到门口时，听见了内室的声音，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随后转身慢悠悠地踱步回去：“公主还有什么事？”
姜柔将袖中的道具捏在了掌心，见人进来，沉声开口道：“如果傅启没在那里，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公主放心，我们临城人一向言而有信。”
灰袍人本就眼睛细长，镶嵌在深邃的轮廓中，笑起来，愈发像一只狡猾奸诈的狐狸。
姜柔别无他法，这人既然能如此猖狂地闯进懔军营，可见临城的能力已经不能小觑了，所以她一定要到傅启的身边，将道具指定给他，这样他便能获救
“公主，请吧。”
银色的月光照进昏暗的内室里，傅航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旁边站了一个身形矮小的小孩，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还在昏迷的人。
在他被那个冷漠的女孩杀死后，花了好久才重塑躯体，不过不能维持太久。小孩想着将视线移到了地上人的面部——这个人类倒是与自己的身体极为契合，他能感觉到这少年与自己身上相似的气息
“倒是个不错的容器。”小孩伸手将抚在少年玉雕似的面颊上，慢慢下滑摩挲，似乎很满意这副躯体。
不知道这一次，那个女孩还会杀了他吗？
黑色的触手蜿蜒地攀爬在少年的躯体上，而刚才还站在少年身边的小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一堆缠绕的黑色触手，交缠着融进了少年的身体中
————
姜柔跟着灰袍人回到了已经被封了多日的帝师府前，府门外守着两个同样穿着灰色衣袍的人，宽大的兜帽被他们戴在头上，将面部尽数遮了个遍。
姜柔提起裙摆迈步走上阶梯，却忽然瞥见了左边灰袍人兜帽下伸出一条红褐色的触手扭曲着。
她忍住恶心将视线收了回来，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那个灰袍人。
熟悉的院子，姜柔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傅启的书房前停了下来。
“公主，进去吧，傅帝师就在里面。”男人停在书房外，将书房的门一把推开，浓郁的血腥味顿时飘散了出来。
姜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一瞬间犹如千斤坠，一步也迈不出。
“何事咳咳咳”声音气息微弱不稳，话没说完就被几声咳喘打断。
听见书房里熟悉的声音后，姜柔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这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声音！
姜柔再也忍不住迈步跨过书房外的门槛走了进去，熟悉的人影端坐在书桌后的软榻上，银白色的长发被窗外的月光好像铺了一层飘渺的轻纱，姜柔将目光放在了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上，纤长银色的睫毛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
榻上的人见推门闯入的人长时间不言语，有些疑惑地轻蹙了一下眉头。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姜柔恍惚地慢慢靠近那个快要融入月色的人，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心口疼的好像呼不上气。
在那个世界，爸爸杀死妈妈的时候，爸爸当着她的面自杀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害怕，恐惧，恍惚，感觉到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血液像是凝固了，她的手一片冰冷，颤抖不止地抚上了她的那片月光。
“你怎么在这？！”傅启这一次确切地感觉到了熟悉气息，他不可置信的抬手将脸上的轻柔握在了掌心，叹道：“懔军竟然没护住你们吗？”
感觉到掌心人的颤抖，他现在看不见，但还是将人轻轻一拽，护进了他的怀里，就像她之前每次哭的伤心的时候那样
“别哭，我没事的。”声音温润轻柔，安抚着姜柔。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声音带着哭腔，语气里全是恨意，姜柔抬手抚上了傅启紧闭着的眼睛——
那双装满了她的眼睛没有了
“疼吗？”询问带着小心翼翼的心疼。
傅启弯起唇角，温声安慰：“不疼的。”
“我会给你报仇的！”
“好。”
“你是不是不相信？”姜柔望着那抹熟悉的无奈溺爱的笑意。
抱着自己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傅启永远相信姜柔。”
姜柔点点头将抱着自己的人圈紧，头轻轻贴在熟悉的体温上，她像是纠结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傅启，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声音温润带着点疑惑。
姜柔突然有些紧张，微微捏紧了傅启身后的衣物，声音沙哑地开口：“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什么峪城的公主，我只是一个孤魂，占据了这个可怜公主的躯体”
说完她的手心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不等傅航开口，又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我只是他们养的一只听话的傀儡在我高三的那年，他们终于忍不下去了，爸爸将妈妈杀死后，他也当着我的面自杀了。在他们死后，我成了孤儿，但同时也终于感觉到负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突然消失了”
“在学着爸爸跳下楼顶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恐惧，我还想活着，就在那一瞬间，我后悔了，我后悔那层枷锁消失后，我没有勇气活下去”
“可是，老天爷好像真的看见了，祂让我来到了这里，遇见了你”
姜柔说道这里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像是自嘲般地开口：“我知道我自己像是一个虚假的，卑微的乞讨者，占据着别人的身体，疯狂地汲取你的爱意，你的关心，你的所有感情，我都想占为己有。”
我卑劣不堪，被月光照到后，从此希望月光只属于我一个人。
姜柔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人，抬手又抚上了那双紧闭的双眼，眼睛里带着病态般的眷恋：“因为我，让你背叛了临城；因为我，你失去了眼睛；因为我，你不再是云间的那抹月光，山顶不染纤尘的雪，傅启，是我害了你”
“我生来就不该拥有爱的，傅启，对不起，是我自私”
“够了！”时常温润的声调有些颤抖，带着愤怒：“姜柔，我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我被你吸引，是我甘愿待在你身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上月，什么山间雪，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着姜柔的傅启。”
“害我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你一直都是救我的那个人，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才会像我自己，我才不会感觉到那种被放在高台之上的孤独
“姜柔，你才是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