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离死别

    李云邦把结好的头发放到吴红耳朵里，用手来回捻着，听着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竟生出一种满足感。

    吴红闭着眼睛躺在李云邦的腿上，静静的享受着耳朵里传来的愉悦感，她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让这一刻的幸福可以永恒。

    随着发丝的深入，那种愉悦感越来越强，直到有些疼了，吴红缩了缩脖子。

    &34;云邦哥，疼！&34;

    &34;噢，我轻点！要不换另一边吧！&34;李云邦把发丝从吴红耳朵里抽出来。

    &34;好！&34;吴红翻了个身，把另一只耳朵凑到李云邦面前。李云邦拨开她耳边的几缕头发，把发丝深入到耳朵里。

    &34;咯吱，咯吱…&34;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34;云邦哥，好舒服，我也帮你打吧！&34;

    &34;不用了，小丫头，我怕痒…&34;李云邦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李云邦的童年很幸福，他以为他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那个夏天来临，他的世界整个崩塌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妈妈送他出了门，撑好了伞递给他。

    不停地嘱咐着他:“云邦，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做个好人！还有，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长得高高的，身体才能棒棒的…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大舅，不开心了，就去姥姥家住几天，记住了吗“

    李云邦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抬头看手里那把彩虹色的小伞，伞的颜色绚丽，不由感叹着:转起来真好看！像万花筒一样！

    他一边转着伞把，一边抬起脚踩进了雨水中，啪哒啪哒地走远了……

    董艳就一直站在雨里看着儿子，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李云邦中午放学的时候，蹦蹦跳跳地往家走，远远看见自家院子前有好多人。

    “咦，家里为什么这么热闹？是不是家里来了关里的亲戚，那一定又有好吃的了！“这样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快走近时，忽然听见从他家的院子里传出哭声，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挤过人群，大人们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他害怕地喊着:&34;妈，我回来了！&34;声音颤抖，没人回应他。

    奶奶抹了下眼睛，拉过了他，一把揽在怀里。

    &34;孩子，你妈她走了！&34;

    &34;走了？去哪了？早上她还送我上学了呢！&34;

    李云邦忽然想起早上的情景:妈妈今天是与以往不同的，平时她帮他背上书包，会嘱咐一声，”过马路看着点车！”就会去忙她的了。

    可今天她跟自己说了很多的话，天下着雨她还把自己送出去那么远，自己竟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挣开奶奶的手向屋里跑去，堂屋里腥红的棺木刺得他眼睛有点疼，几案上妈妈慈爱地看着他笑…

    &34;不，我不要!&34;他扑过去把妈妈的照片紧紧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34;这不是真的，妈，你出来！你快点出来!我以后都听话，我会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给你争光！妈，你回来！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我还要给你…买大房子住呢！&34;

    &34;妈…&34;李云邦被这突然的变故击中了要害，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嗓子哭得嘶哑，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别人家办丧事他是见过的，可他并不能感同身受别人的悲伤，如今轮到自己他才知道那哭声里的肝肠寸断。

    怎么会呢？妈妈身体一直很健康，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甚至

    不愿意想&34;死&34;字，仿佛不去想，妈妈就有生还的可能。

    他小小的身躯用尽全力也推不开那沉重的棺木。

    &34;奶奶，让我看看妈妈！&34;他忍住了哭声，抽泣着满脸哀求地望向奶奶，仿佛一瞬间长大，再也没有可以撒娇耍赖的人。

    &34;孩子，别难过了，你还有奶奶，你爸…&34;奶奶欲言又止，八九岁的孩子，一下子能承受住这突然的变故吗？

    &34;奶奶，我爸怎么了？&34;李云邦着急地问。

    &34;你爸没事，你爸也很难过，他在里屋，你去看看他吧！&34;

    &34;嗯。&34;李云邦乖乖地站起身向里屋走去。

    李军坐在书桌前，对着董艳的照片发呆，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爸，我妈她怎么死的早上还好好的呢!“李云邦像是在埋怨，也像是在质问，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抽咽。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见李云邦抽抽嗒嗒的哭声。李军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说……昨晚上他只不过跟老婆吵了几句嘴，谁能想到她今天就投了井……

    多年的夫妻，他怎么能不心痛？可这事必竟因他而起，他不想让儿子恨她。

    李云邦忽然想起昨晚他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隐约听到爸妈在吵架，可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妈妈的死一定和爸爸有关。

    爸爸终究没有回答他，他从邻居们的议论纷纷和窃窃私语中知道了答案，妈妈是跳井死的，至于真正的死因，没有人知道。

    当天晚上，李云邦跪在母亲的棺材前，不时用手抚摸着棺木的表面。

    六月的天气，他只觉得冷，没有温度的照片，没有温度的棺木，让他心如死灰。

    谁说小孩子没心没肺？疼痛像山谷里的风，在身体里回荡，久久不去…他的五脏六腑都痛得要命，扒皮抽筋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死亡，它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人的肉体和灵魂统统夺走，不允许你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这也许就是生命的珍贵所在吧，让人无法不敬畏生命，更无法不敬畏死亡。

    就是在此刻，李云邦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一但消逝，任何代价都换不回！

    因为是横死，第二天就出殡了，奶奶说在家放久了对家宅不利，何况是盛夏，任李云邦怎么求也没用。

    抬棺木的人把棺盖打开，让亲友和来宾看最后一眼，李云邦扒着比自己还高的棺材，就要往里跳，爸爸急忙把他抱了下来，他死死地抓着棺材边，不让爸爸把他抱走。

    “妈，让我跟你走，让我陪你！妈…妈，我不能没有你啊！”

    “爸，你让我妈带我走吧！妈…”李军拼命扒开他死死扒住棺木的手，把他拉离了棺椁。

    妈妈走后，那口井，李云邦再也没有走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