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审者
陈文音与这个少年对视着。直觉告诉她，少年与这起凶杀案一定有关。
“之后的事，请你务必告诉我们。”
“为什么？”陈本熙反问道，眉头微微蹙起，很显得有些不满，“今天找我来问话，已经很奇怪了，为什么还要细究我的隐私呢？”他歪了歪脖子，把原本拉到下巴下面的拉链往下扯了一点，露出了衬衫领子。然后又捏了捏鼻子，很困的样子。
陈文音本还想与他好声好气地对话，毕竟对方还是未成年。但少年态度恶劣，实在不配合，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决定跟他明说。
“我们警方在调查一起案子，所以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他耸了耸肩说：“与我无关。”
“如果与你无关，我们也就不会来找你了。”她从章正浩手里接过那张监控截图，放在少年面前，“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他只瞥了一眼，就回道，回答得又快又肯定。
“你再好好看看，只看了一眼你能知道什么？态度认真一点！”章正浩呵斥道，他对他嚣张的态度很不满，作为高中生，一点对警察的尊重都没有。
陈本熙抬眼看了他一眼，竟听话地坐端正了，两只手拿起那张截图，盯着看了约莫两分钟，才说话。
“不是我。”
“可是有人认为上面的人就是你。”
“不可能的。”他指着截图时间说，“二十二点十七分，我已经回家了，有人可以为我证明。”
陈文音看了一眼章正浩，淡淡地问：“有人可以为你证明？”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轻笑了一下，“只是我若是说出那个人来，你们必须要答应帮我们保密。”
“警方获得的所有信息都会保密，这一点你放心。”章正浩说。
“那可不一定。”陈本熙冷眼看着他，“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能保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们跟你签保密协议。”
“我不信那种东西。”
“……”
“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是吗？”陈文音问，“如果没有人证，我们会将你列作嫌疑人，进行全面调查。你该知道，以现在的技术，想调查一个人的行踪是非常简单的。”
陈本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这句话里的利弊，许久才轻声说：“可以为我作证的人是安筱语。”
“安、安筱语？是那个童星安筱语吗？”章正浩忍不住叫了出来。
“是的，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早恋了。”他叹了口气，说，“这个消息，如果卖给报社，你们至少能拿到六位数的钱，你们现在还敢说自己会保密吗？”
“你们、你们真的早恋……”章正浩作为脑残粉，激动得说不顺话。陈文音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他才缓过神来，低下头继续忙着记录审讯内容。
陈文音严肃地说：“你要相信警方，在真相没有调查出来之时，媒体是无法获取任何信息的。”
“哦。”他看起来依旧很不相信。
陈文音无所谓，也不想跟他多解释这个，继续问道：“昨天晚上，你们什么时候碰面的，在一起呆了多久，中间都做了什么？”
“大概九点，她来到我家。她说她没吃晚饭，我就带她去家附近的一家港式餐厅吃了点宵夜，点了肠粉和越南米粉。之后我们就回家了……回家之后的事情你们也要知道吗？”他抬了抬眉毛问。
“如果可以，请都说出来。”
“警察小姐，你还是单身吧。”他忽然问。
陈文音皱了皱眉，说：“已经结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你都结婚了，还问我这个问题，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可以好好说话吗？”要不是警察不能动手，她真的想站起来扇他。虽然他长得很帅，可是很欠揍。
“我的意思是，我带着女朋友回家，会做些什么，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非要我亲口把那两个字说出来，才能满足你猎奇的心理？”
他们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陈文音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高中生在男女关系上已经懂得那么多了。而章正浩则是单纯的因为偶像的人设崩塌，所以气得微微发抖。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还会来找你。”陈文音站起身，向他伸出手。但是他没有与她握手，起身，手插口袋，转身离开。
章正浩急道：“陈姐姐，他是嫌疑人，你就这么放他走？”
“一张截图不能作为证据，除非技术组那边能将监控完全复原，人像非常清晰能与他的身份证匹配，我们才有理由将他抓捕。现在只能放了他。”
“可是他在撒谎唉！安筱语怎么可能会一整晚与他在一起呢！这分明是他在胡编乱造！”章正浩气急了，差点就骂脏话了。
门在这个时候被扣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请进。”陈文音说，并与章正浩使眼色，让他不要这么神经质。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娇小少女，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看起来像一只昂贵的洋娃娃。
“你们好，我是安筱语。”少女鞠了一躬，然后回身关好门。
两个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陈文音才回过神来，伸手请她坐下。
章正浩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真的是、是安筱语吗？”
少女微微一笑，用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说：“看起来与电视上不太一样是吗？因为我今天没化妆，头发也故意弄得正常一点了。要是像上电视那样那么夸张，就不太适合来学校了。”她的性格很开朗，这让陈文音觉得很舒服。
尤其是刚刚与那么阴郁的少年面对面之后，少女的青春活泼更显得那么讨人喜欢。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陈文音问。
“是听说我的男朋友被你们怀疑了，所以我现在过来为他作证。”
“你的男朋友……你是说，陈本熙？”
“嗯，陈本熙是我的男朋友。”她说罢掩嘴一笑，“为了他的清白，我也是豁出去了。警察小姐姐，警察小哥哥，这件事可千万别告诉媒体，也千万别告诉我妈妈呀！否则他们肯定要烦死我了。头版新闻的标题我都帮着想好了，就叫《世纪最红童星十六岁早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金钱的诱逼》。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文音听罢也乐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说出去。”
“啊，那就好。”她站起身，“那我就没别的什么事需要打扰你们了。”
“请等一下。”陈文音叫住她，“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昨天晚上十点之后，你们做了些什么吗？”
“十点之后吗？我想想。”她侧身坐下，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十点之后我跟他回家了，回家之后……之后他带我玩了会儿游戏，然后、然后我们逗了会儿鸟。”
“逗鸟？”
“嗯！他家养了只金丝雀，很漂亮。对了，我这里有照片。”她说着，拉开校服拉链，从里面的衬衫口袋里取出两张不大的照片递给她。
“这些是拍立得，上面都有时间。写着的时间就是我们呆在一起拍照的时间。你们可以看看。”陈文音接过照片摊在桌上，与章正浩一起看。
一张是一只挂在阳台上的鸟笼，里面飞着一只金丝雀。时间是2019年6月7日22：03。
另一张是两个人的亲密照，少年正将少女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后。从照片角度来看，应该是陈本熙举着相机照的。照片不清楚，甚至根本看不清脸，但是上面的人物必是陈本熙和安筱语无疑。时间是2019年6月7日22：32。
“这两张照片可以先放在我们这里吗？等用完了再还给你。”
安筱语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说：“可以的，如果能让阿熙洗清嫌疑，送给你们也不是不行的。”
“多谢你的配合。”陈文音向她伸出手，安筱语很大方的与她握了握手。
章正浩见罢也赶紧起身要与她握手，她也微笑着同意了。
“好了，有点警察的样子。”陈文音小声训道。
章正浩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坚持要过去为安筱语开门：“小姑娘慢走。”
“嗯，多谢警察哥哥。”她甜甜一笑。
还在上课时间，所以学校里安静异常。
美术馆后面隐藏在藤蔓间的小亭子里，陈本熙靠坐在柱子旁，安筱语则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手上玩着校服的衣角。
“照片给他们了？”他轻声问。
“嗯，给了……”她答，咬着唇，抬起头看着他，双眸里透着惊怕，“给了就没事了吗？”
“还不知道，这两个警察透露的信息太少，我不清楚他们目前已经查到了什么，”少年叹了口气，说，“走一步是一步吧。不过你放心，至少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胡桥是我杀的，他们迟早会查到我。”
“没事，如果他们找到你，他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相信我，你不会出事的。”他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安筱语心里一颤，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