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 章 大婚
五月十六日
巳时的天空都带着一片祝福，艳阳高照，蓝白蓝白的云将天空映射得如被炼洗过般透亮。
今晨，在天还未亮时，整个皇宫都开始忙起来。
无数宫婢太监，端物铺毯。
从崇德门到太极殿上都铺上了绣满吉翔金丝云边的红毯，宫道，城楼角楼无一不挂满红色喜庆的红绸带龙凤纹金幡，和镶金红纹喜字天灯。
气派巍峨的皇宫中更添奢华喜庆，仿佛金殿玉宇，不似凡间。
天空中残留的清灰逐渐被明亮所替代。
沈云睡眼惺忪地被宫女架起来到铜镜前，又一次，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嬷嬷来帮她开脸，那线丝抹过脸时可真痛啊。
一下一下又一下，开脸完毕，上妆。脸被铺上粉，接着是口脂，大红色的。还有画眉，她以前的眉是偏婉柔的，这次给她开的眉只插入鬓，凌厉迫人。
头好重啊，靠，是放什么到头上了？
她认真往镜子里看去，被震惊了。
这是什么发型，自己有这么多头发吗，她好奇问出来。
给她梳发的宫女回答她：“回皇后，这是假发，是由丝染成的。也有真发，若娘娘觉得丝发不好，奴婢马上给您换真的。”
“那真发是从哪儿来的？”
“是干净女子头上的。”
沈云不太听得懂：“什么意思？”
宫女以为沈云生气了，马上跪下：“有些人专门将头发养好养长剪下，卖给绣坊做成丝或是胭脂铺子做成发髻换钱，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沈云伸出手扶她起来：“没事，继续吧。”
只要不是死人的头发就行，现在她也拒绝不了。
自从那天知道情蛊的事后，她见着狗皇帝就是又爱又恨。
她不敢让他察觉，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人相处。
可一待在一块，脑子就不是自己的，与色鬼上身一般，扑向人。
头顶越来越重，她再一次看向镜子。
心底再一次被震撼，竟然真的能把发髻梳得那么高大。
现在的沈云顶着牡丹叠式飞仙玠周云髻，前头的发疏到顶，藏着小髻包鼓鼓的，称得额头饱满恰到好处的合宜，条髻交叠镂空，呈花环状在耳侧而已，其余之处都是密压压的墨发，伴着秀气叠花的型状压着发向四周，后又包圆后面，留出长丝绑成尾凤结扣在后面，又以交叠似带入结尾。
这么重，还没戴发饰，真是要命啊。
金饰被端上来，她眼里的惊呆已经掩盖不住。
十二支大牡丹艳丽绽放薄蕊纹金牡丹，金丝钿花卷坠翘头红顶玉镶红透明珠冠，及如雨滴般的玛瑙细圆透晕红珠尾琏，红牡丹宝石花瓣层叠头型的四根后压步摇。
重，真的重啊。
一个嘴滑的小宫女笑着递后压步摇说：“娘娘国色天香，定会将这么好看的头面压住，到时艳夺四众。”
沈云不想让她尴尬，勉强点头。
实际心里：这么重，到时要是摔个跟头那可就丢大发了。
又一个宫女出口，这个宫女是见过陈谨之对沈云的宠溺程度，在给陈谨之说好话。
”这些头面可是陛下亲自画得图，上面的金玉红头宝石可都是天下独一份呢，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可谓是擢发难数啊。“
沈云听完什么都不说。
因为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他是皇帝，坐拥天下，势力通天，她再怎么聪明也会被找到。更何况她还中了情蛊，心里好像割舍不了了。
勤政殿
陈谨之站在与他比高的铜镜前，穿冕衣。
他已经戴好冕冠。
这次的冕衣因着婚嫁带上了大方气魄的红。
冕衣婚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对翘龙纹。两条对称的龙从地上拖着爬到他肩膀处，正面的则是含蓄的金缠隐龙纹，他们沿着宽大两摆而下，有的沿着双开的对劲而下。
里面的衣裳是华缎暗龙纹，不显眼，但很有质感，看上去就用料不凡，加上他那张清冷凌厉的脸这样看起来可谓帝王威压十足。
秦琏端来同以前不一样花纹的墨青色玉扳指，以及腰封。
他挑眼勾唇自己接过来戴，腰封从他锋腰收过，即使今天他穿了很多件衣袍，也丝毫遮不住那劲瘦有力的腰。接着又戴上玉扳指。
秦琏看着陈谨之后背，不禁感慨：“陛下真是天人之姿啊！”
“天人之姿。”他重复，语调里带着十分的愉悦。
因为他想起了沈云当时不情愿，但又为了讨好他所夸的话，也有天人之姿这个词。
当时的沈云十分灵动俏皮，陈谨之的笑变得更大。
“准你去凤泉宫休息一个月。”
秦琏开心的眉眼飞起来，忙道：“多谢陛下。”
在穿外硬挺立大红长冕袍时，林钦来报：“陛下，各国使者各地县丞皆到位，宫内、外城的巡守已经换上黑甲卫。”
陈谨之摆手，还是如往常般：“好，你也退下，换下甲胄吧！”
“是。”林钦行礼退出。
县丞按礼说是不够资格入宫观礼的，但陈谨之想要他们认脸，以后沈云不小心去到哪里他们都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要把人给自己好好的送回来。
穿好冕服，秦琏送一些糕点进来。
使陈谨之想起沈云：好像行大礼前，雾雾也不能多吃，万一饿着可不好。
他对秦琏道：“给皇后送肉粥去，如果她不想吃，熬点参汤让她喝下些也好，以免饿坏。”
秦琏得命退下。
陈谨之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但这是他和沈云的大婚，他十分郑重，一点都不想坏好缘，遂忍着已经有好久不见人，若是现在可以去看沈云他真的想长翅膀飞去，恨不得立马见到她。
他没用那些糕点，喝下后面送来的参汤就去太极殿的万阶白玉石阶梯前等。
吉时为辰时，沈云要早早到外崇正门前出发。
好在这么长的路不是走的，是做风辇，要不然这么重的头，这么长的衣服，她肯定累死。
一路进来的宫道两边都是人，沈云的小小社恐病犯了，有点紧张。
秦琏好像察觉了般，近到大轿旁，安慰她。
才好多了点。
这两旁宫道的人皆是身着藏青色官袍乌纱帽，应该是官员。
有这个规矩吗，她不理解，而且他们都抬起头看他，不像以前她见过的那些官员。
以前的官员见到她都害怕被当作无礼冒犯她，从而惹到陈谨之，所以都不敢抬起脸来，可这回的不是。
她在好奇路两旁的人，路两旁的人也在好奇她。
这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啊，他们这些县令小官这辈子竟然也能入宫观礼帝后大婚，实乃圣眷。
看到沈云的人皆在心中感叹沈云的美貌，真是仙女下凡，牡丹国色啊！
等沈云的凤仪过去，他们都排成四队，跟着后面进去。
全国一百五十五个县令排成大队，跟着后面进来，如同文生军队。
早早候在太极门两旁的使者及番王官员都被这架势一惊，护送凤仪的人可真是多啊！
南诏的王在红毯旁感慨：“大周果真是强悍，连凤驾都这般庞大有气势。
先入的是抬着凤仪幕的太监长队，接着是提着玉阶，银阶，金阶宫灯的宫女长队进入，再接着才是抬着沈云的金凤撵。
“皇后到。”声音大的小太监高喊，接着一声传一声。
空中放礼炮，烟花。
陈谨之身着正红冕服走过来迎她。
修长的双手伸到沈云面前，沈云被陈谨之稳稳扶下。县丞们也涌去使臣朝贡国家藩王的背后齐齐站好。
太极门内有一片极为宽广的平地，足有半个皇宫那般大。
在红毯旁的西胡使者说：“天可汗还真是疼爱皇后啊！这眼神，一看就知道。”
其他的西胡使者听出弦外之音。
西胡的人进京已有半个月，他们向大周的文皇帝陛下请过出兵，大周的文皇帝陛下只是面子上同意，实际没有行动，这可为难到他们了。
契丹已经在他们王都蠢蠢欲动，什么时候正式开撕都只是别人心情问题，必须要崔大周的出手才能保住他们部落。
所以沈云这个，大周皇后，表面上能看得出来可以影响大周皇帝的女人成为了他们的目标，借刀杀人。
扶下沈云，女官上前递来红绸让他们牵着。
陈谨之边拿笏板，边牵着红绸和沈云一起往太极宫殿前走。
途中还小声问沈云情况：“雾雾可还好？”
沈云很累，但看到这么多的外族，她那要强的人格就苏醒了。
“我没事，能坚持。”
陈谨之见他这样说，稍微安下心，轻笑夸她：“雾雾好美啊，旻奴很喜欢。”
这语气和样子听起来看上去都很不值钱的模样，沈云突然想笑。
他一国的皇帝，还能在这样正经的场合下这样可爱的安慰她，她想着就觉着好笑。
沈云笑了，陈谨之不由得开心。
轻抿着薄唇，是略微娇羞喜人的开心模样。
靠近红毯两旁的藩王，以及前不久刚向大周朝贡的吐蕃，突厥心里都腹诽起来：“这真的是带着可怖黑甲兵长驱直入杀到他们王都的大周文皇帝陛下？天可汗？”
他们不敢相信。这个心情随身旁娇小女子而改变的人竟然是那可打他们如打狗般轻而易举的天可汗，瞬即破防了。
看来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