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谈判
游申雨是人们口中的女强人，家里有靠山的大石头却不靠，这么些年在望海靠自己拼出了一番事业，其眼界、魄力和知人任人的眼力都有目共睹。
虽然私生活方面的作风为人所诟病，可也是见多了男人，知道男人乃至男孩会用什么目光打量自己，特别是初次见面时，那反应通常难以作伪。
成年人不常掩饰，而男孩掩饰不住。
可她今天就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看见了城府，目光深沉，动作平稳，看不出什么情感倾向。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道：“久等了，都饿了吧？点菜了吗？”
李紫衫乖巧地递过服务员刚打出来的单子，道：“点过啦。”
游申雨扫了眼单子，刮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还会点菜？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整一桌子呢。”
“他点的。”李紫衫颔首望去，陈庭汉微笑回应道：“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大菜我按下了，没让后厨做，如果有不喜欢的，我们就换了。”
“都是我喜欢的菜，不用换了。”游申雨轻促地抿了抿嘴，并未过多表示，只是看着他为二女斟茶。
这茶楼有些人讲茶艺，对着瓶瓶罐罐又转又拧，陈庭汉不懂那些门道，也喝不明白茶，就是因为前世游申雨讲过，他也就依葫芦画瓢，学上那么一手。
手法自然又粗鲁，落在游申雨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年纪轻轻，但气度颇深，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在她所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里，都是出人拔萃，异乎寻常。
游申雨查过他，背景很浅，不管是父方还是母方，都一眼能看穿，父亲一直在生意，经手的厂子都倒了两个，最近经济刚有起色，很难说这样的家庭有多深厚的底子。
可他又摆明了像这里的常客。
她瞪了眼自家丫头，想着一定是这颗白菜迫不及待把胳膊肘向外，透露了自己的喜好，搞得李紫衫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无辜。
只能埋头跟刚端上来的杨枝甘露战斗。
游申雨小嘬口茶水，忽然道：“都说英雄出少年，我一直想见见你呢，看看什么的少年能有那样敏锐的嗅觉，先人一步，握下这片校服市场。”
“过誉了，我满足的不过是一部分同学对于‘个性’的需求，还踩在上面决定落下的空窗期和灰线上，市场不大，而且也做不了太久。”陈庭汉实话实说。
“你就不用谦虚了。”游申雨温柔地道。“也因为这几样因素，只要拔得头筹，就几乎不会有人来争，生意场上，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眼力和嗅觉，先机最重要。”
陈庭汉微笑以待，算是受下这句夸奖了，不过他没当真，反而在等她的那句“但是”。
“但是”没有等来，游申雨忽然毫不相干地道：“所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庭汉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道：“介意什么？”
“杉杉说你想见我，谈合作，可兵贵神速，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都还没来得及和你沟通。”游申雨坦然地笑了笑，道：“这未免有趁人之危、见利忘义之嫌。”
陈庭汉哑然失笑，望着李紫衫，道：“你没忘了帮我传话吧？”
李紫衫茫然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道：“没忘呀，我跟姨小雨转达了你的意思。”
“您看。”陈庭汉摊手道：“我亲口说过，无论合不合作，都可先下手为强，能者多得嘛，又不是没有合作的机会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游申雨道：“你不想要补偿？”
陈庭汉道：“我想要合作。”
游申雨嫣然一笑道：“你想要多少？”
“我一分都可以不要。”陈庭汉摇了摇头，咬定道。
游申雨对她有恩，恩重如山，但这不代表她是个讲道义，重规矩的商人，相反，她手里揣着极其多面、狠辣的手段，性格和风格多端，堪称人性复杂的代表。
她的意思很清楚，陈庭汉可以谈分成，谈收益，但他还不够格和游申雨谈合作。
她沉默下来，注视着陈庭汉，忽然道：“越标榜无欲无求的人往往越欲壑难填，这样的人往往有着无法满足的胃口，亦或是已经从中拿走了些什么。”
陈庭汉还没说话，李紫衫就讶然地看向自己姨妈，姑娘印象里，很少见她摆出这般姿态和模样，更何况在来之前，游申雨就答应过她，这次见面只是吃饭，游申雨作为家长，会完全尊重并理解小辈的人际关系，不过多干涉。
游申雨排出一根香烟，细细长长的女士香烟燃出异而深的“香气”，她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欲言又止的李紫衫。
作为一介女流，一个有极优秀、漂亮躯体的女性，她比谁都知道女人在望海这一亩三分地生活需要注意什么，要面临哪些风险。
她确实说过会尊重两个小辈之间正常的相处，绝不干涉，甚至于，她还可以接受杉杉发生了所谓的“早恋”行为。
但事情涉及到眼前这个男孩。
他太平静、太无欲了，身上那份超脱于这个年纪让游申雨忌惮，甚至于有些隐惧，直觉告诉她，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陈庭汉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他宁愿花全部精力去处理望海的那些坏种，都不想与前世好友虚与委蛇。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又不是在做慈善，不可能不要求回报，而且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游申雨道：“能不能见人的，或许我都给不起。”
陈庭汉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盯着旋涡状流动的茶水，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想要出人头地，您觉得有什么路子可走？”
游申雨不答，等他下文。
他很识趣地立马道：“就拿校服生意来说吧，我就算先人一步、十步乃至一百步，我没有本钱，没有渠道，在海一中能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样的‘惩罚性信誉’讨得些巧，可出了学校，谁认识我，谁会信我，谁能帮我吃下整个望海的市场？”
游申雨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陈庭汉道：“我们乐观估计，把这整个市场吃完，且全收入我的囊中，估计有几万十几万的份额吧，可那之后呢，拿着一笔还算可观的金额，我作为一个学生的局限性依旧死死掣着我，我在望海还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