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看星星
刘家。
屋外是皑皑白雪，屋内点着一根细细的蜡烛，昏黄的灯光下，蔡氏坐在一方小桌前，桌上放置着箩筐，筐内有粗糙的褂子，她手上是一条塞得鼓鼓的护膝，蔡氏心不在焉的缝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袍子，两肩上负着个竹篓，篓里露出些灰白的木炭。
少年的脸极白，唇极红，他对着蔡氏露出个极为乖巧的笑容，低低唤了声：“母亲。”
蔡氏的眉眼立刻柔和下来，她站起身来卸了少年身上的竹篓放到脚下，拍掉他肩上的细雪，道：“灶上给你温着菜，我马上端过来。”
刘子腾坐下，把桌上的针线捡到竹篓里。
蔡氏端来一碟雪里红，两个三合面窝窝头。刘子腾就着雪里红吃起窝窝头，他吃相很好，不疾不慢，人又生的极俊，把这间简陋房子都衬得亮堂了。
蔡氏枯瘦的脸上露出个愁苦的笑容，这孩子跟着她这个母亲白白耽误了。
刘子腾疑惑的看着蔡氏，果真就听到蔡氏长长叹了口气：“大小姐亲事有着落了。”
刘子腾手上的窝窝头掉到了桌子上，他白着脸捡起窝窝头，回问蔡氏：“是下定了吗？”随即又摇头：“不是，大小姐还没有进宫遴选，不能下定，那就是和谁家有了心照不宣的约定了。”
蔡氏点点头，她心酸的看着刘子腾，这孩子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懂。她从前也想着大小姐家世显贵，可子腾人才出众，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孩子又要伤心了。
“母亲，大小姐还没有交换更贴写婚书，我还有机会的。”刘子腾奶凶奶凶道。
从前，刘子腾小的时候，在学堂里看到别人家的小儿郎穿得华丽，吃得精细，与人争斗时，总要分个高低从不让人，小儿郎们吃了亏，添油加醋的告诉家长，有那不容人的家长，就会找上门来要刘子腾道歉，蔡氏赔完小心，按着刘子腾道完歉，就会摸出灶头的烧火棍，把刘子腾按在板凳上使劲打，屁股肿得如白面馒头，这么几次后，就没有人来家告状了。
蔡氏蒲扇般的巴掌，一巴掌拍在刘子腾的头上，凶狠道：“不许使坏！”
刘子腾委屈的看着蔡氏。
蔡氏知道不给这小子下紧箍咒，当年的事又会重演，是没有家长来家告状了，可大小姐来家说子腾蔫坏蔫坏的，转明为暗，暗中捉弄同学。
“这婚事必定是大小姐点了头的，大小姐聪慧着呢，没人能强迫了她。你是聪明，你是孙猴子，那大小姐就是如来佛，你若使了坏，大小姐必定能知道。”蔡氏继续道。
“母亲，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大小姐的。”刘子腾神色一整，正色道。
蔡氏点点头。
刘子腾是不会伤害周若楠，可刘子腾会伤害别人。
又过了两日，城里传出一桩风流轶事，许翰林家的嫡子许谊与户部刘侍郎家的嫡女刘月在城外数了一夜星星。原来，刘月被拐子拐了，许谊英雄救美，两人回城的路上陷进猎户做的陷阱，第二日才被前来取猎物的猎人救了。
周宅。
花厅外的长廊聚着几个小丫鬟，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若楠远远地从西厢房那边连廊过来，小丫鬟们一哄而散。
桃红跟在若楠身后，生气的对着小丫鬟们做出一个‘要你们好看’的口型。
两人穿过花厅，进到正房，王氏放下手上的茶盏。
若楠三步并两步，挨着王氏的扶手椅旁矮凳坐下，她的脸贴着王氏的胳膊，委委屈屈唤了声：“阿娘。”
王氏摸了摸若楠的头发，富态的脸上也泛出丝愁意，她温声道：
“好孩子，许谊，你想怎么做，娘和你爹都支持你。”
若楠吸了下鼻子，粉嫩嫩的脸如霜打的茄子。
王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怒道：“我现在就让人去把许家送过来的那些东西都收拾起来，退回去，两天了，都没见许家上门有个说法，也太欺负人了，我们不稀罕他们家。”
若楠大声喊道：“不许！凭什么她刘月被人救了还能赚个好夫婿，我还是师傅点了头给了镯子的，先来后到，也是她刘月退步，我为什么要让步。”
王氏讶然的看着若楠：
“不是，楠姐儿，刘月和许谊可是在一个洞里看了一夜星星。”
若楠恶狠狠的：
“看星星怎么了，又不是进洞房了，师兄是个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对她刘月做什么非礼之举，我为什么要对刘月拱手相让？”
王氏从来没想到女儿是这么看待这个事情的，她踌躇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等着。”
若楠点头。
“对，这个事情，许家若能安抚住刘家，我是不介意背些非议继续婚事的。若许家一意孤行，觉得刘月离了他许谊，就会孤苦终生，一定要做那救人于水火的菩萨。那这门亲事作罢，我也绝不做纠缠。”
周鸿业站在门前，听了女儿的这番话后，抚掌笑道：“就该如此。”
若楠见着周鸿业，如乳燕投林飞奔进他怀里。
“爹爹，许谊就是个笨蛋，天字号第一大傻瓜。”
周鸿业与王氏相视苦笑。
恰在此时，若莲捧着一块鲜亮的粉绸进来，见屋内还站着周鸿业，眼睛更是异彩连连。
她给王氏和周鸿业行过礼后，转身对着若楠道：“姐姐，我听闻许谊不大妥当，怕你伤心，我找了块鲜亮的缎子来送给你裁新衣，人嘛，旧不如新，兴许下一个更好。”
若楠气红了眼。
王氏怒斥：“许谊的事还没有定论，你少凑热闹。”
“不是吧，母亲，你们还在梦中没醒呀，这个事情都传了两天，许家若是有心，早就应该来家解释了呀，这没来，不就是不成了嘛。”
若楠脸刹白，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看向周鸿业，周鸿业沉重的点点头。
若莲见她泫然欲泣，把缎子塞进她手里，缩到一旁。暗道：妈呀，原来精明能干的大姐也有不清明的时候。
且说，周家逐渐统一了认识，许家又是另一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