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怡兰轩
清晨,宫城。
朝霞染红了半边天。
王氏和若楠站在神武门东栅栏,只见那宫墙高高。两个着灰色太监服的小太监远远走了过来,王氏捏了一下若楠的掌心,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若楠拥抱王氏,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白雾,松开手臂,转身笑脸迎上太监。
小桂子,小卓子心下狐疑,悄悄的打量若楠。
只见若楠着嫩黄玉扣上袄,系胭脂红织金马面裙,生的明艳大方,唇角的弧度也弯得恰到好处,面上又有礼又可亲,声音如黄鹂鸟般明快。
“公公,我是周郎中府的若楠,义兴公主的伴读,今天来报到。”
“跟上吧!”两公公和气道,来日方长,第一眼是瞧不出这姑娘有什么厉害之处,一个两个都来打招呼,要特殊照顾她。
若楠目不斜视,拿着包袱,跟着公公,行走于宫城内苑,眼角余光之处白玉的栏杆,青石的地板,红色的柱子、红色的门窗、红色的墙。
及至来到一座小小宫殿,殿堂正中挂着一副龙飞凤舞怡兰轩的牌匾,这就是义兴公主的院落。
小卓子把若楠带到苏嬷嬷面前,苏嬷嬷是公主的乳母,一张容长脸,身材丰盈。
她暗含挑剔的打量着若楠,公主侍读这事一出来,首当其冲不便利的就是苏嬷嬷这些高阶管事。
宫城房间再多,也还有低阶嫔妃要与高位妃子挤一座宫殿。最后可不是她们这些管事们挤一挤,挪出两个房间来安顿四个女侍读。
若楠在苏嬷嬷面前,屏息敛声,面上一副乖巧听话样,以后的一段长时间,这就是她的直属女上司之一了。
“行吧,跟我来吧。”
若楠小步跟上苏嬷嬷,很快到了一间宽敞的房子。
房内靠墙摆着两张罗汉床,榻上放着香妃色的冬被两条。两圆角柜立在床的对面,窗台下放着两琴桌,并两圆凳。
“给你半个时辰,东西归拢一下,我们就去拜见公主。”苏嬷嬷雷厉风行。
若楠虽然猜不透苏嬷嬷的心思,但客随主便,立刻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若楠见到了义兴公主。
义兴公主大名李芳怡,比若楠年长一岁,为皇帝第三女,母为张贵妃,她姿容昳丽,顾盼生辉,身量高挑,五尺有余。
若楠观她头上戴着一顶貂鼠卧兔儿,额中部点缀花钿,穿嫩柳织锦的皮袄,系葱黄色马面裙,脚下穿着麀皮小靴,面上带着三分笑,有贵女的骄傲又还有一丝亲切。
余下侍读三人,皆衣着华丽,但皆没有义兴公主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若楠与义兴公主一番寒暄见礼之后,她又招呼其他三个侍读来与若楠认识,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若楠啧啧称奇,不过一想又理当如此,这是张娘娘的女儿,有点神异才正常。
“若楠妹妹,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又是到得最晚的,真是应了那句‘千呼万唤始出来。’”刘月掩嘴笑道。
此刻刘月穿着海棠红缠枝莲纹立领袄子,杏红色织金流云百褶裙,一脸的端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隐隐带着刺,若楠毫不意外,刘月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
“那是自然,好饭不怕晚。”若楠眉毛都没动一下。
另一个粉衣女孩,粉嫩嫩的桃子脸,城府浅一点,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的看着若楠和刘月。
这是翰林院李侍读的女儿李清,也就是父亲所说的公主侍读中,家世最浅的一个,李侍读耕读家庭出身,京城大,居不易,目前带着一个老妻两儿一女租住在朝廷的廉租房。
剩下的一个衣着清雅,手上戴着羊脂白玉手镯,发上插着白玉嵌珠翠玉簪,看打扮也知道出身不普通,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女儿姚珍。她是标准的美人,瓜子脸,柳眉杏眼,嘴角一直噙着笑,似乎都没听出刘月与若楠的不对付。
“我实在是没想到,父皇会给我和十一,十九选侍读,凭空多出这么四个如花似玉的姐妹来!哈哈…说起来真幸福。我们这一代是我们老李家,第一代有伴读的公主,我的那些姑姑,姑奶奶们,可都没有这待遇!”
“此事足以证明皇上对您的宠爱,公主才获得此等殊荣。”姚珍眉眼弯弯道。
若楠等也都附和: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我今天这么感慨,是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我觉得我们这个怡兰轩读书小分队人都聚齐了,是时候庆祝一下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各位觉得如何?”
刘月排众而出,不顾众人的讶然道:
“公主!我以为,不醉不归,不太妥当。公主刚能正儿八经的学习,不宜有太多逸事传出,毕竟醉了出了丑,是要闹出笑话的。”
“不喝酒?岂不太无趣了!”李芳怡有些犹豫。
若楠诚恳的接了口:
“不如从不醉不归改为小酌一杯,大家也尽兴了,动静也不是很大!”
“也罢,就依若楠的意思!那么,来壶女儿红,如何?…”
“好!”
李芳怡看一眼小桂子和小卓子,和环侍在侧的宫女们。
“奴婢这就去取酒来!”
太监宫女们立刻团团转起来。飞快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酒好菜就上了桌。
李芳怡高举酒杯,春风拂面,对众侍读欢喜道:
“感谢刘月,李清,若楠,姚珍,来伴我读书,今天我很高兴,很开心认识了你们,我先干为敬,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
李清捂着嘴不停的笑,笑完道:
“我也没想到我能与公主殿下做同窗。这就跟做梦一样,我现在还有点不真实,我快幸福得晕过去了!”
“看样子,我们大家都很幸福,很开心能做同窗!”
“不错!我听母妃说,外面的同年是很铁的关系,我们这些同窗也要同舟共济!”
“对,同舟共济!”众侍读齐声附和。
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之面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欢喜状,她们成为了义兴公主的伴读,暂时就是一条壕沟的人!
晚上,若楠回到宿舍,一番洗漱,准备就寝。
罗汉床上,李清托着腮,瞠目结舌的看着对面床的若楠:
“我真不知道,睡觉前会有这么多步骤!”
“你这洗脸用香胰子,洗完之后要往脸上抹面脂,身上也抹面脂,我之前听说富贵人家的女儿就是这么讲究的,还不相信,今天总算是开眼界了!”
“宫里有给我们这些伴读发胭脂水粉,我看过了,质量皆上乘,面脂还是珍珠粉,你可以试着装扮自己!”
“我想呀,可我没用过,我不知道怎么用。”李清一张粉粉的桃子脸上写满无措。
“你可以向宫女姐姐们请教。”若楠困得要死,浅浅的打了个呵欠,并不打算现在就开始指点这位室友。
李清嘴唇翘起,能挂油壶,她以为她们是同舟共济的伙伴,若楠会主动教教她。
万籁俱静。
对面床响起若楠匀称的呼吸声,睡得真快!心态真好,李清羡慕极了。
第二天早上,李清坐在若楠的床头前,神情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