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就藩
这日，天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带着清新的水汽。
还是那家酒楼，楼里人并不多，一楼几十平的地方稀稀落落坐了几个客人，二楼靠走廊的餐桌椅上坐着李煜和若楠，两盘翡翠白玉饺子，一碟醋汁放在桌中央。
李煜身穿宝蓝圆领直裰，眼神干净而明亮，似乎那些身陷囹圄的日子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深的痕迹。
然到底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以往是霸气的，现在的他，对着若楠笑，那笑是浅浅的，并不张扬，温和而内敛。
他吃相斯文，但速度并不慢，只一会儿工夫，盘子就光溜溜的。
若楠一双美眸闪着泪光，心疼的看着他，静静地推过去自己那一盘，他也不推辞，又一会儿工夫，盘子就见光了。
若楠见他形状优美的手捏着帕子，斯文的拭嘴角的醋汁，她的目光在他颜色极淡的薄唇上停留了一瞬，又是一阵心疼。
“殿下，我们离开京城吧！”
李煜一愣，一股又酸又甜的情绪充斥心田。
“去哪里？”
“去封地。”
他心中一震。
“我不走！”
若楠凝视着他，想到他在他那个好父皇那里受到的委屈，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
“殿下，这个京城有什么好的呢，父不父，子不子，亲不亲，您这么一个心眼明亮的人，他们还舍得，给了您这么多委屈和误解。过去，这里是您的家，您生于斯，长于斯，可现在，却是这些最亲的人给了您最大的苦难，您还要胸襟宽广，不能计较，我一想象您要日日夜夜过这样的日子，就心疼！您走呀，离开这个烂家！”
李煜好感动。若楠永远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着想。他诚挚的道：
“我不能做逃兵！”
“怎么是逃兵呢？”她的手搭上他的手，鼓励道：“只要您雄心壮志不灭，在哪里都能为自己的目标奋斗！不拘是京城还是封地。”
他微笑。
“我明白了，吾心安处即吾乡。”
忽听，一楼大堂传来乌嚷嚷的吵闹声。
李煜循声音看过去，见柜台结账处，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气焰嚣张的手指瘦弱的店小二，大声嚷嚷：
“你什么意思，你看老爷我像买不起单的人吗，我是四皇子府内管家，这些账单先挂着，到月底统一结！”
李煜目光一凝，他快速拉过若楠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戏”字。
他噌的站起来，哐当一声巨响，他面前的桌子被他掀了个四脚朝天。他口中大声咆哮：
“要我就藩，你也太狠毒了，本皇子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子，一朝不得势，你就劝我离开京城，去一个乡下地方种田打鱼，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李煜，你去死吧！你这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坏，你是哪个兄弟派过来的女卧底吗？我算是看透你了！你给我滚！”
他这样大吼大叫，暴怒如雷。很快吸引了大厅人的目光。
若楠用帕子擦眼角，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动，“呜呜”，“呜呜”大声哭。
“你还哭，你还哭，你还有理了！我降成郡王，就不能凶你了！”
若楠抬起头，大声道：
“殿下！我说了，我愿意陪您去封地，我这么爱您，您还凶我，怪不得您的门客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刺啦几声响，几个碟子从二楼摔下来，重重的掉在地上，碎成了十多片。
若楠惊恐的尖叫。
……
乾清宫。
李璟一身明黄圆领常服，急躁的绕着大厅转着圈圈，他的眉头紧锁，脸漆黑，显然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渤海郡王到！”
他脚步一顿，恼怒的看向门口。逆光中，李煜身披彩霞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他的俊脸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他的眼底不见笑意，他戏谑道：
“渤海郡王给皇上请安！”
“逆子！”李璟蜡黄的脸上胡子炸起，他干瘦的手指着李煜，大声道：“你这是把我当仇人了，父皇都不叫了。”说着，显然真伤心了，眼角泛起一丝晶莹。
李煜冷漠的笑。
“您就不要惺惺作态了，您以为我还会信您吗？我也想问您，您写圣旨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心软？可曾惦记过一分我是您的儿子。”
“我那时正是气愤的顶点。”
李煜心中一寒，他逼视着李璟，大声道：
“那您现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您有什么打算，还是要我继续做这劳什子渤海郡王！”
李璟摆手。
“太子废立是国之大事，哪能随意反反复复。”
“那您宣我过来做什么！这种时候，我不觉得我们父子还能和平相处！”
李璟气得两眼发黑，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好一个不能和平相处！所以，你散布谣言，说祯儿不是朕的亲骨肉，是德妃与御前侍卫私通所生！你是打算与这宫里决裂了吗？你这么不管不顾，是要鱼死网破吗？”
“请皇上不要乱说话！”李煜否认。
“我有证据！就是你在造谣。”
李煜凝视着李璟，眼光气死人不偿命，声音淡定道：
“我不承认！您这有什么好审的？您就是看我各种不顺眼，我也要嚣张的活着！从今以后，这皇城里，小爷我要放飞自我！”
“气死我了！朕呕心沥血养育你将近二十年，朕敢拍着胸脯说，巫蛊案之前，朕没有一件事对不起你！而你一朝遇挫，就本性暴露。我倒是庆幸废了你太子之位了，你这样的心性根本担不起一国重担！”
李煜心中一震，他心中剧痛。
“是，您是看透我本性了，您厌了我！但是，我就是您的儿子，我这么不成器，您也只能忍着，难为您了！”
李璟情绪紊乱，大受打击，意兴阑珊道：
“你退下，好自为之吧！”
李煜陡的大叫起来：
“皇上！您既然看我不顺眼，何必留着我在您眼前心烦，您把我远远地打发走，您可以让我去就藩？”
“你以为我舍不得？”
“那您何不现在下旨？”
他叹口气，悲哀的看着李煜，朝外头喊道：
“小德子！笔墨伺候。”
李煜蹬蹬后退两步。
第二日，朝廷宣布了渤海郡王就藩的旨意，震掉了一地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