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弑神者？（七）
“污蔑真神，罪孽深重！巴图，姆西家族承受的起教会和所有信徒的怒火吗？”
在周围观众的谩骂声中，卓戈冷声提醒巴图。
卓戈的冷静，并非完全来自于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在他经历过龙堡事件和妖王事件后，在唐墨等人向他阐明‘千年之乱’的情报后，卓戈对诸神的时代有了更加客观的认识。所以，巴图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并没有让他觉得过分离奇。
但即便如此，这个‘诸神补完计划’还是令他无比震撼，他很清楚这些言论放出去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不仅是圣林教会和天神教众将会陷入混乱，而且三大帝国之间也会因此生出宗教摩擦导致局势恶化！
“我们姆西家族所经历的一切，让我们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我们信奉的只有天神本尊，至于其他所有神祗，在我们的眼中均与恶魔无异！”巴图情绪依旧激昂，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因为那些你们所尊敬的神祗，在剥离神格后，全部由我们亲手埋葬！我们的祖先用它们的血披浴，用它们的肉祭天，我们姆西家族是真正的‘弑神者’！除了天神本尊，其他众神都不值得我们敬奉！“
话音说罢，巴图突然爆起发难，再次朝卓戈攻来，这次他身上的恶魔武装比之前更加厚重，臂铠和腿铠两侧生出了尖刺和刀刃，锋利无比。
卓戈也不再保留实力，朝身体两侧丢出重水法碟，磅礴无尽的水元素汇集涌出，将鲨之戟释放的力量放大了数倍，数条更加粗壮的铁刃布满了卓戈周围的所有空间，如同扑食的铁龙一般挡住巴图攻击的方向。
源源不断的铁刃如同巨浪一般不停的拍向巴图，即便后者能够轻松击退浪头，但更多更强的铁刃随即便再度压了上来，每一条刃龙都围绕着巴图的所在盘旋伺机，无论是头部、尾部或是中间的轮刃，都在不停的挤压巴图的防御空间，后者不得不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防御上，四肢和身体的所有部位都成了攻防对敌的武器，令人目不暇接的高速对抗不断炸裂声光，断断十几个回合照面便打得天昏地暗。
“你的恶魔武装的确很强，但我也能看出来，它极度消耗体力，如果全力发力，你的身体难以支撑太久！所以你的攻击都是快速强攻，就是为了避免陷入僵持时间的持久战！”卓戈一针见血的指出巴图弱点所在。
巴图如猛兽般吼叫，在恶魔武装的加持下，他的身体能力无比强悍，但是持续时间并不乐观。为了速战，他再行提升恶魔武装的爆发力等级，如陨石坠地般炸裂，将面前所有铁刃撞开，又硬顶着无限刀刃，从一片金光中冲了出来。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卓戈见状眉头紧皱，纵身疾退，连续挥出数道钢铁荆棘来迟滞对方的突破，而那些在巴图身后追击的刃轮竟然只能追到他的残影，这种强度的压迫也到了卓戈的极限！无论怎样做都无法困住恶魔一般的巴图，问题开始变得无比棘手。
爆发力强大，速度极快，冲击力也无以伦比，在决斗场这种单人对战的局面下，此刻的巴图堪称近战无敌。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对付巴图了吗？
心念急转之下，卓戈果断采取了新的攻击方式，两道水流化为绵长的钢带从上下两路分别向巴图包夹而去。
巴图丝毫不避，挥臂斩出一道黑光砍在钢带上，本以为能轻松破开，却不料钢带稍稍吃力便迅速凹陷，左右两端却将受力翻卷，瞬间便缠上了巴图的手臂。
攻击下盘腿部的钢带也顺利得手，成功的拉住了巴图的左腿，随即便有更多更长更韧的钢带层层叠叠的袭裹而来，高速冲击的巴图一击不破立刻陷入了钢带的纠缠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他那为之自傲的强大爆发力只会让钢带卷越收越紧，最终被捆做一团，动弹不得。
卓戈初尝胜绩并不敢轻敌，伸手迅速一指一勾，一道水流化成刃轮再度攻近巴图，等巴图勉强用臂铠挡住刃轮的瞬间，卓戈再次伸手结印，刃轮复水形态逆变，突然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双头尖刺，而且尖刺变化的方向拿捏极准，力道刚好集中在了巴图的手腕，就算是恶魔本体，这里也是防御最薄弱的部位。
噗呲一声，尖刺果然突破了恶魔臂铠，刺进了巴图的手腕，虽然深度极其有限，但毕竟是首次突破了恶魔武装的防御。
巴图吃痛，怒吼一声，另一只手化为手刀斩下，拦腰劈断了尖刺，又重新变化手印，受伤处的臂铠随即幻化新形态，新的恶魔之力覆盖手臂，而刚才的创口也消失不见。
“复原能力也如此恐怖，看来恶魔武装的名字丝毫不虚。”卓戈吃惊，心中暗凛。
卓戈变招后以柔克刚，终于找到了克制巴图的强大爆发力的方法。而后者依旧强大的近战攻防能力，也让卓戈始终无法将其击倒。一时间两人进退维谷，决斗暂时陷入僵持。
战斗进行到现在的局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虽然更多人关心的是卓戈如何惩戒巴图，这个看起来犹如异教徒般的疯子，但还是有人关注到了巴图所说的‘历史的真相’。
唐墨的思路愈发开阔，巴图所描述的众神分食神格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在其已经了解了诸神从人类信徒中汲取信仰之力，以及为了争夺信仰之力更争夺地盘和人口的行为后，这些恶行便仿佛与人类的贪婪无异。
“若是这样，神褪去神格的外衣，的确与恶魔无异，至少对于人类来说，它们的存在并不见得是好事。”唐墨低声对身边的琉璃说道。
琉璃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来这里的，而她也被巴图的言行所震惊，要知道姆西家族是得到了她的信任后才被委任接收乌良台地的，但身为天神教会的圣女，她却从来没有知悉半点巴图口中的神的黑历史，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你认为他所说的都是真实？”琉璃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他说姆西家族都是‘弑神者’！”
“神的力量来自信仰，若是人类不再信仰诸神，那么神就会丧失神格！从这一点来说，只要我们能看清真相，不再对神抱有幻想，那么每个人都是‘弑神者’！”
“你疯了，唐墨，你怎么能这么说！”琉璃叫到：“你怎么能和他一样随意污蔑真神！我们的力量难道不是来自诸神的赐予吗？我们身体里传承的血继难道不是虔诚的回报吗？”
“作为被神利用的工具，有什么值得自豪和感恩的！”唐墨厉声驳斥道：“就像被圈养的牲畜一般，为了获得皮毛和肉食，每日被人类定点投食，无论有多么欢乐无忧，最终还不是要被人类拖进屠宰场吗？”
琉璃沉默了，她明白唐墨说的是事实，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即便是死也无法接受。
“诸神和人类其实无异，有欲望、有野心、有谋略。为了抢夺地盘和信徒，它们依照阵营进行成千上万年的征战；为了保持信仰之力的获得，它们竭力为信徒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从这一点来看，它们与人类的皇帝和诸王没什么两样。”唐墨继续解释道。
“所以，三大教会对各自供奉的神的虔诚并没有错，这和人类帝国忠君效命是一个道理。只要能为我们所爱之人提供庇护和幸福，那么无论是人类的王，还是教会的神，甚至是恶魔或者异族，都值得我们尊敬和拥护。”唐墨的话锋一转，提出了更为大胆的理论。
琉璃闻言也感觉豁然开朗了，唐墨说的没错，天神教会敬奉的只有天神阵营的神，至于光明神和冥神阵营下的诸神，即便现在不能称之为敌人，也无需表示尊敬。
“正如巴图所说，‘魔’并不是贬义词，它只是神完成信仰进化前的形态，只有出身对立阵营的‘魔’才会被称之为‘恶魔’，这就是诸神阵营对立的真实写照！”唐墨感叹道。
决斗场上，攻防对战仍在继续。
巴图孤注一掷，舍弃了速度和灵巧，召唤出了巨人形态的恶魔武装，身体膨胀数倍，如同丘闾氏巨人一般屹立，车滚轮般粗壮的手臂左右挥动便能横扫整个决斗场，困住身体的钢带更是被他轻松扯烂。
卓戈则趁机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脚下踩着布满决斗场的激流在全场快速游走，一边躲开巨人的锤击，一边适时从水中射出尖刺，鲨之戟也化成刃龙，绕着巨人的头颅不停盘旋，伺机攻击。
“唐墨，如果诸神重新降临人间，你会‘弑神’吗？”圣女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唐墨转过头来，看到了琉璃眼中的光，虽然他还不知道发生在英魂草原的惊变，但是明白琉璃提出这样的问题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我只希望平等！”
唐墨思考片刻，郑重说道：“我出身光明神的人族世家，我身上拥有半神的力量传承，我身后有墨谷城无数亲朋好友，我在墨谷圣墟与异兽同住，我在陇西与异族紫后结盟。所以，无论是谁，无论是人、是神、是魔、是妖、是兽，只要愿意和我们平等相待，和平共建，那他就是我唐墨的朋友。”
“诸神降临并无不可，但如果它们视人类如牲畜，抢走我们的幸福，欺骗我们的情感，屠戮我们的生命，那么不论它隶属哪个阵营，都将被我们唾弃，并与之抗争到底！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我唐墨将义无反顾的成为‘弑神者’。”
唐墨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琉璃却只能默然垂首，无言以驳，心中如同五味杂陈，原本心中崇高无比的信仰之塔也开始缓缓崩塌。
“如果诸神真的重新降临血色大陆，教会究竟该何去何从？”
“还有‘弑神者’，唐墨，你究竟是教会的敌人，还是人类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