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为王而行王事
墨杀刀刃尖透出光芒，继而挽成一道凌厉的法则洪流，精纯的能量高度集中，耀眼而夺目。
所有人都被唐墨的招式吸引，身旁的龙仄和王娜拉等人更是能直接感受到招式的锋利和凶险。
“白洞！”王娜拉认得这招式，在金毛狒的后山，青桀曾经指点过唐墨的刀法。
就是这招，以白洞之力，撕裂空间，释放刀剑连斩，唐墨击败了金毛狒精英的围攻，赢得了异族的支持。
白洞的出现掀起了法则风暴，但并没有能量泄露出来，被白洞破坏的法则能量以墨杀刀为核心高速旋转，将所有力量集中于刀刃一线，毫无疑问，一旦施展刀法，必然是迅风急雷。
稍有些见识的，如王娜拉、龙仄和唐斩等人都能看出异样，眼前白洞的力量显然远远超过了四阶法技的标准，单以力量的强度来衡量，早已经超过了五阶。
但这次唐墨并没有急于使出刀剑连斩，他被自己新的力量所吸引，虽然是同样的招式，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
启动法技的速度明显变快，能量稳定性和力量也变强了，更奇妙的是，体内的脉络运行似乎因为进入战斗状态的缘故，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唐墨能够感受到自己体能的变化，更感觉仿佛有取之不竭的力量可调自己支配。
“九秒！”
唐墨终于无法继续维持墨杀刀的存在，白洞消失， 散开的气旋吹开一片飞尘。
唐墨长长吐出一口气，九秒钟，这是他现在四魄觉醒所能达到的极限。
“毕竟是神兵，不能像普通武器那样随意使用，每次使用后都需要时间重新凝聚神性。”王娜拉解释道。
“需要借助觉醒者的血继之力。”丫头顿了顿，指着唐墨胸口的紫宫穴补充道。
“足够了，如果使用改良过的刀剑连斩，八秒钟就可以完成一轮招式爆发！”唐墨同样很兴奋。
但旋即，唐墨又平静了下来：“确实足够了，但只能作为关键时刻的杀手锏来使用！这种力量显然已经超出了我本身的实力，如果过度依赖它，我肯定会迷失方向。”
听到这里，唐斩和龙仄都诧异的抬起头，对现在的唐墨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冷静的自知之明，稳重的决策判断，唐墨愈发的像一名合格的领袖了。
“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呢？”唐斩指了指面前的圣墟。
藏在绝境山脉中的这片巨大领地，现在已经完全被墨谷城支配，作为城主和豹门的信任门主，唐墨将决定这里的一切。
“如今帝国陷入战乱，江北郡虽然受到影响较小，但也经历了数次山贼劫难！而且现在朱韫和唐笑都对矿场和商路虎视眈眈，所以如果能把墨谷城迁入这里，我坚信在戍卫军和金毛狒等异族的共同守护下，绝对没有人能攻破这里！”唐斩的分析十分中肯。
唐墨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龙仄，问道：“仄兄，你怎么看？”
龙仄想了想，回答道：“的确是这样的，毕竟这里靠近杀人溪的新矿场，又是扼守着墨谷商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现在托天玑半神的福，周围的异族大多是半神领地的旧臣，能够为我们所用，圣墟的确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你们二人现在分别是猎刃营的正副营长，所以这也是整个猎刃营的意见，是吗？”唐墨看向周围，果然各队队长纷纷点头称是，在唐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大家早已把圣墟各处的情况摸熟。
唐墨转头看向王娜拉，似乎是征求意见，但丫头却摇了摇头，她举起了手里的笔本，晃了晃，意思是自己想继续保持旁观者的身份。
唐墨停顿了片刻，终于向众人说道：“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处在现在的条件下，我一定会选择和你们一样的看法。”
“以前的我，把家族的利益看的最重，满心想着如何拯救豹门，想着如何振兴墨谷城。”
“我最初同意和左晴小姐联手开辟墨谷黑市，是为了给墨谷城寻找出路。”
“我决定参加唐门宗祭比武，立志取得魁首是为了给豹门正名。”
“我北上荣耀学院求学，选修了地质鉴考是想带领唐家复兴。”
“我与娜拉、时开山和黑格尔等兄弟朋友一起探究千年之乱的秘密，其实也仅仅是为了追寻母亲的脚步，想要查出母亲的真相而已。”
“其实，我本没有什么雄图大志，也没有什么枭雄之愿，对于我来说，这圣墟的确是带领墨谷城的百姓们在乱世中避世的最佳场所！”
“但是……”
说到这里，唐墨停了下来，回头慢慢走到神殿正门，停下来，低头注视着新生的绿色。
这里是白庆、青桀和黑手分身同归于尽之地，战斗留下的破坏没有修复，在碎石瓦砾中，一大片绿色是青桀留下的生命之源，仿佛是在宣示着圣墟的新生。
“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的磨难之后，在所有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我突然意识到，难道只是为了让我躲起来，藏起来吗？”
唐墨眉头紧皱，思绪贯穿回忆，所有片段终于连成了脉络。
“我的身上，不仅背负着豹门，背负着墨谷城，背负着你们大家的信任，还有很多前辈们未尽的使命，我的父亲和母亲因此而付出了生命，他们昔日的朋友仍在为十八年前的悬案而奔走，而因为他们的遗泽，我也交了很多朋友，一起经历了种种风雨，发生的所有事情和发现的所有线索又再度指向了十八年前，而我几乎和每一件事情都所牵连。”
王娜拉在一旁听的点了点头，确实，唐墨的身影出现在了几乎每一次异常事件中，或许他不是主角，但一定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他的这番感触再次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跳过单一条件下的重复发生的可能性，这绝不是巧合。
“所以，我命中注定会和这个乱世紧紧的联系在一下，我要做的事情和我想做的事情，也注定了会影响着很多人很多事，为了让我身边的人不会因为我的错误或者逃避受到伤害，我只能主动站出来，迎接这一切挑战！”
唐墨说的很认真，眼角泛着泪花，这是真实的情感流露，他回想起了白庆、青桀、黄射、李显、白钵和诸位遇难皇子，这些曾经与自己有过交集，甚至与自己关系密切的活生生的人，却突然把生命留在过去，再也不会出现了。
“城主大人，请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追随你战斗到底！”
唐斩看了一眼麾下的官兵，坚定的说道：“我们之所以现在站在这里，既不是因为唐家和豹门的号召力，也不是因为墨谷商路的利益诱惑，而是因为我们对你的信赖啊！”
唐墨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昨日我躺在榻上，听你们介绍当前局势，认真的思考了很久。的确，战争的风暴还没有直接侵袭到这里，我们将全城迁入圣墟，的确可以保得一时的安宁，大家的想法无可厚非。但身在乱世之中，我们依然必然要和外界联系，无论是眼下贯穿南北的炙手可热的墨谷商路，还是蒸蒸日上规模不断扩大的采矿和兵器贸易，只要我们想继续经营下去，都注定了必然要和各方势力打交道，必然要在他们之间有所取舍，在这种乱世下，墨谷城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唐斩等众人听了缓缓点头，唐墨说的对，杀人溪重铁矿场一经发现，立刻便引起了所有势力的关注，从白蓉那里传来的消息称，唐笑的代表当天便跑到城主府来打探消息，而来自帝都周氏、红石郡朱氏、百里邹氏、三江慕容氏等一线世家的代表也全都在赶来的路上，所谓怀璧之罪，避无可避。
“当然，我们的确也可以阻断墨谷商路，炸毁矿场，安心的躲在这里，彻彻底底的避世，安心种田，一直等待乱世结束。但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尤其是出身墨谷城和豹门的族人兄弟们，感触一定最为强烈！因为家族衰落，门支不争，从出生开始，我们就一直生活在别人鄙视嫌弃的眼光中，行走江湖毫无尊严，做人做事低人一等，这样的日子难道你们还没有过够，还要继续过下去吗，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也来遭受你们现在所忍受的苦难吗！”
唐墨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逐渐抬起了头颅，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如今，墨谷城正处在最好的条件下，我们依托商路振兴了经济，我们重启了矿场获得了话语权，我们的唐刀再度被客户认可，我们汇集了诸位最宝贵、最优秀的精英人才，我们有能力、有机会再创唐家昔日的辉煌！”
猎刃营所有将士都跟着唐斩举起了拳头，高声呐喊。
“再创辉煌！再创辉煌！再创辉煌！”
王娜拉知道，墨谷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唐墨亦是胸口起伏，心潮澎湃，许久不能平静。
“谢谢大家的信任，我唐墨由衷的感谢愿意陪我一同战斗的兄弟姐妹们，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们的名字将一起被铭刻在墨谷城的历史中，成为这个时代的永远不灭的骄傲！”
“城主大人，请下命令吧！”唐斩沉声再次请令。
唐墨点点头。
“我决定，将圣墟区改造成生产基地，所有冶炼、锻造、制甲作坊及配套生产和生活设施全部迁入圣墟区，还有白家的酿酒作坊。为了做好战争的准备，我们还要组织流民进驻垦荒，引水灌溉，修建粮仓，把圣墟区打造成为墨谷城的坚实后方！”
“这里由唐斩和龙仄继续负责，猎刃营全部进驻圣墟基地，扩军练兵。你们要承担起圣墟基地、杀人溪矿场和墨谷黑市的管理和防卫。也可以联合金毛狒一族共同守卫圣墟，它们本就是这里的护卫。我再把千机玲珑壳交给唐斩，龙仄也能够操控灵舟，你们两人就能控制好这里的进出安全。”
众人皆领命。
“然后，墨谷城将完全转型为贸易中心，借助仙儿姑娘的仙唐馆，大力发展商贸流通和娱乐服务，振兴发展。”
“由白条和典由统领的重甲营负责墨谷城的防卫以及城郊商路的护卫，并与唐家堡的城卫军合作，共同拱卫唐领安全。”
唐墨说完安排命令，唐斩有些不理解，皱眉问道：“咱们要和唐笑合作？他对咱们可是一直不怀好心啊。”
唐墨笑道：“的确如此，他不仅垂涎墨谷商路，而且一定也想插手矿场开发。所以，我打算和他合作，和猿门合作，更要把虎门和鹰门也邀请进来，一同开发杀人溪，一起重振唐门。”
唐斩更加不解，急忙说道：“大人，我明白你的胸怀宽广，但是在你们豹门没落时，其它三门可是从来没有帮过你们，现在墨谷城邀请他们入伙，岂不是要与虎谋皮？”
唐墨又笑道：“说的好啊，与虎谋皮！但大家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我们与虎谋皮，我们才能与虎伙伴，虽然我们一定会付出代价，但我们也得到了老虎的帮助和保护啊。”
“在帝都求学的日子里，我被卷入到一桩又一桩的事件中，从中深刻的理解到了利益和朋友的辩证关系。愈是涉及多人的利益，愈是需要对原本坚持的观念作出妥协，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根本原则，在不同的时间阶段，面对不同的问题和困难，敌人也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众人缓缓点头，明白了唐墨的意思。
唐斩和龙仄也不得不承认，唐墨的见解要比他们更透彻，思路也更清晰，判断决策更准确。
“或许你们是时候需要一面旗帜了。”圣林商人勒夫见诸事妥当，也借机献策。
众人接点头称是，没有比旗帜更能彰显团结的标志了。
唐墨握着勒夫的手，感谢道：“如果你愿意继续帮助墨谷城，那我希望由你来帮我们完成这面旗帜的设计，这可是你们马丁家的长项啊。”
胖子见唐墨对他如此信任，不枉他此番舍命闯圣墟，顿时感动的泪眼婆娑，激动说道：“您放心，请大家都放心！我勒夫一定设计好这面旗帜，威风，大气，漂亮，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满意。而且，我勒夫今天在这里也正式表个态，我会一辈子坚守在墨谷城里，这里有这么多钱赚，你们想让我走我都不肯走咧！”
众人一齐哄笑，一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盼。
王娜拉趁机偷偷拽了拽唐墨衣襟，合上了手里的记事手册，轻声问道：“这是个我个人的私人问题，你可以悄悄回答我：你是做好了称王的准备，要和其他各方势力逐鹿天下吗？”
虽然小声，但不远处的唐斩、龙仄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唐墨的回答。
这是个极其敏感的问题，它的答案将会决定墨谷城未来的方向，真正的方向。
不仅仅是唐墨。
朱韫，唐笑，卓戈，邹天野，等等，还有很多人都面临着这个问题，他们有野心，他们有实力，他们都站在这个抉择的风口浪尖上，但还未真正对这个乱世的时代给出答案。
当然，也有很多人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譬如说击败了人类联军的异族紫后鲁鲁娜莎。
譬如说在青泽郡筹备建国的绿营联盟。
譬如说征服了佬湖的查伦新王查罕。
譬如说占据了圣林两大圣地的学兵领袖陀罗纳尔。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走在了前面，而其他人还在犹豫不决？
书写历史的王娜拉明白，奔走四方的琉璃圣女也明白。
答案是：王道！
先行者确定了自己的目标，确定了自己的方向，确定了自己的王道，所以他们才会义无反顾，一往直前。
“我是否可以理解，当你同意勒夫设计旗帜的时候，你便已经有了称王的觉悟，心中有了自己的王道？”
王娜拉轻声问道，眼睛中闪烁着诡黠的智慧。
唐墨面色凝重起来，其实自己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当王娜拉抛出这个问题后，他也意识到，自己需要面临选择了。
毕竟，他的身后已经不仅仅是一家一城。
面前，近千人追随着自己，等待着答案。
在众目注释之下，唐墨缓缓走到高台前，肃穆凝望广袤的圣墟，用心感受着千年的沧桑和新生的阳光，心中的躁动渐渐平息。
“我想，无论我是否称王，但当我和诸王站在一起时，看到的应该是同样的风景。”
唐墨转身朝向王娜拉，微笑道：“不为王而行王事，这算不算是我的王道？！”
“不为王而行王事？”王娜拉先是一征，而后立刻顿悟。
在帝都时，天神教圣女琉璃曾至禁术塔交流，王娜拉和黑格尔均在场，琉璃在讲述受天机贤者委托赐发王权纹章一事时曾提及，十三枚王权纹章中最诡异的那枚黑色纹章，是位于日晷正中的特殊存在。
王娜拉终于明白，那黑色纹章也应是如月镜占卜中的黑色命星一般，真实的面貌是轮回命运之外的虚空？！
虽然在丰园宅中，琉璃也曾为唐墨进行过测试，当时并没有结果。
但显然，那时的唐墨还未真正拥有自己的王道。
王娜拉坚信，倘若再测试一次的话，现在应该会是另一种结果。
跳出命运的羁绊，无色的虚空，再加上‘不为王而行王事’的王道。
将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王娜拉终于从千年的历史中想到了答案。
无冕之王。